“哈哈哈哈哈!”
苏我入鹿发出凄厉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石洞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蠢货!真是蠢货!你想想,谁最希望我们倭人自己斗起来?谁最希望我死?是唐人!”
“他们杀了药师惠日,嫁祸给我,就是为了逼你这条疯狗来咬我!”
“你还没明白吗?你成了他们手里最好用的刀!你杀了我们苏我家的继承人,你回去怎么向天皇交代?怎么向苏我家交代?你死定了!犬上家也完了!哈哈哈哈!”
苏我入鹿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犬上御田锹的心脏。
之前被仇恨和恐惧冲昏的头脑,此刻仿佛被这盆冷水浇醒。
是啊,苏我入鹿要警告自己,杀自己这个大使才更有震慑力,杀药师惠日...确实更像是在制造矛盾,逼自己动手!
药师惠日...难道真的不是苏我入鹿杀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四周都是黑暗和刺骨的寒冷。
他抬头看向洞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感觉到王玄策那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亲手抓住了苏我入鹿,杀了他那么多心腹武士。
就算现在知道药师惠日可能不是苏我入鹿杀的,他也无法回头了。
苏我入鹿必须死,否则他回到倭国,苏我家会把他和犬上家撕成碎片。
而竹叶轩...他们既然能无声无息地杀掉药师惠日,能在这里精准地射杀苏我家武士,自然也能轻易地弄死他。
木已成舟!
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头路,只能被绑在竹叶轩的战车上。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脚步声。
王玄策带着两个护卫,如同散步般走了进来。
他无视满地的血腥和尸体,目光扫过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苏我入鹿,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犬上御田锹身上。
“恭喜大使,擒获叛逆。”
王玄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家东家说了,大使此行辛苦,功劳不小。”
“为表诚意,也为免夜长梦多,不如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将这意图窃取大唐机密,扰乱辽东安宁的逆贼,正法了吧?”
“正法?”
犬上御田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不错!”
王玄策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大使亲手处置此獠,既显对大唐的忠诚,也正好让您手下这些忠勇之士做个见证。”
“回头禀明你们的天皇时,也更有说服力,不是么?”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伤痕累累的犬上家武士。
犬上御田锹明白了。
王玄策不仅要苏我入鹿死,还要他犬上御田锹亲自动手,而且是当着这些心腹武士的面。
这是把他彻底绑死,不留任何退路!
这些武士目睹了他杀苏我入鹿,回到倭国后,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证人。
他犬上御田锹再无可能和苏我家和解,只能死死抱住大唐,或者说是竹叶轩的大腿。
“犬上御田锹!你敢!我是苏我家少主!你杀了我,天皇也保不住你!苏我家会把你碎尸万段!”
苏我入鹿听明白了,发出绝望的嘶吼。
王玄策皱了皱眉,对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一个护卫上前,用刀柄狠狠砸在苏我入鹿的后颈上,将他砸晕过去。
洞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喘息。
犬上御田锹看着昏死过去的苏我入鹿,又看看王玄策那平静却不容拒绝的眼神,再看看自己那几个同样带着恐惧和茫然的手下武士。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一股巨大的悲凉感,淹没了犬上御田锹。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操控着,一步步走向深渊。
为了活命,为了家族,不得不亲手斩断自己国家权臣的继承人,也彻底斩断了自己在倭国的未来。
他缓缓地地举起了手中的倭刀。
冰冷的刀锋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森寒的光芒。
“把他...拖到洞口。”
犬上御田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两个犬上家的武士,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将昏迷的苏我入鹿拖到了洞口开阔处,其他几个还能动的武士,也挣扎着围拢过来,站在犬上御田锹身后,默默地看着。
王玄策和他的护卫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犬上御田锹走到苏我入鹿面前。
月光和火光混合着,照亮了苏我入鹿年轻却已写满不甘和怨恨的脸。
犬上御田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双手握紧了刀柄,举过头顶。
“苏我入鹿,身为倭国臣子,不思报效,反生异心,意图窃取天朝重器,罪不容诛!”
犬上御田锹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酷和宣判的意味,仿佛在说给王玄策听,说给那些幸存的武士听,也说给自己听。
“今日,我犬上御田锹奉天皇陛下之命,为两国邦交,除此祸害!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也容不得自己犹豫。
牙关紧咬,眼中闪过深深的悲怆之色,手中的倭刀带着全身的力量,对着苏我入鹿的脖颈,狠狠地劈了下去!
刀光一闪!
“噗嗤!”
沉闷的利刃入肉声响起,随即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苏我入鹿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在一旁的碎石地上,眼睛兀自圆睁着,残留着极度的惊愕和怨毒。
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地面。
犬上御田锹保持着挥刀斩落的姿势,僵立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冷。
他亲手杀了苏我家的继承人。
而且是当着所有自己人的面。
月光惨白,照在苏我入鹿尸首分离的惨状上,也照在犬上御田锹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上。
他身后的几个武士,看着他们主人亲手斩下的头颅,脸上也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越来越浓。
王玄策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项工作的完成。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犬上御田锹示意了一下,然后带着护卫,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消失在采石场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