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旻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语气淡淡，
“签了。”
莫桑榆接过，
原本带着得体弧度的笑容在视线落到内容时微微凝住。
她努力让神情平稳，可声音还是不受控地带上颤音，
“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景旻神色不动，眉目间看不出起伏，
“和那个没冲突 过户手续要走流程，时间刚好。”
话被他堵死，莫桑榆指尖攥紧文件。
半个月……他就那么笃定，能在期限内清扫干净所有危险，再与她切割？
她终究没有拒绝这些财产赠予。
她不能人财两空，
尤其是在离开景旻、失去景太太这个身份之后，在莫家她将一无所有。
有了这些，至少还算有底牌傍身。
想到这里，她心口轻轻一颤。
她竟下意识默许了景旻能处理好一切，扫清障碍。
也是，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坐稳金家家主之位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 有她的陪伴，会更好。
毕竟，是她陪他从一无所有走到如今巅峰。
让她白白退出，将一切拱手让人，她怎么可能甘心？
莫桑榆眼底暗潮翻涌，
如果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或许她可以退一步。
景旻若娶个二太太……她虽然不情愿，
但若实在无路可走，这未必不是个办法。
若她展现大度，景旻或许会在某个瞬间联想到她的委屈，心生几分温情也未可知。
她低头落笔，签字的动作轻而稳，却忍不住偏头瞥向卧室的方向。
脸颊微微泛红，心底却泛起一丝失落，原来冷淡清绝的景旻，也有炙热失控的一面。
若不是情敌的身份，她或许会羡慕那个不知名的女人。
这么多年，能让景旻彻底褪下冷漠外壳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
她笔尖一顿。
对了，不止一个。
还有另一个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相比较其他女人，她更容易能接受她作为景旻的二太太，
景旻的前妻，初舞阳。
那个曾经伤害过景旻的人，景旻恨之入骨，却也是他回国后最早主动接触的女人。
她看得出景旻厌恶她，可在身体上，他并不排斥。
若是她成为二太太，景旻或许永远不会爱上她，只在身体上维持某种依赖，
如此一来，她的景太太之位便稳如磐石。
而且，这样还能分散景旻对其他女人的注意力，大幅降低他真心爱上旁人的可能。
因为真爱不会甘于只做附属品，唯独初舞阳不一样，
她是景旻厌恶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她。
思及此，莫桑榆神色未变，将签好的文件推回景旻面前，
景旻收起文件，
“一会儿胡律师会上来，你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到时可以一并加上。”
莫桑榆没有异议，轻轻应了声，
“阿旻，我刚才在楼下——”
话还没说完，景旻却不想与她多聊，起身打断，
“你先坐一会儿。”
他回到卧室，
片刻后又出来，
手里握着电话，似乎在拨号，却始终没有接通。
他眉心紧锁，低头发出一条短信，整个人浸在不耐中，随意坐在沙发上。
莫桑榆神情微窘，试探着问，
“是工作的事吗？”
景旻淡淡瞥她一眼，声音冷漠，
“不是。”
空气僵硬，
她像是在缓解气氛，状似随意地开口，
“阿旻，你最近……还有找初小姐吗？”
话音未落，景旻冷沉的目光凌厉扫来，犹如刀锋，叫人心口发凉。
莫桑榆微微一慌，忙解释，
“我不是要管你私事，只是，凑巧……”
她迟疑片刻，还是说了下去，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初小姐和她的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误会，那位阳先生竟然和另一位男士动手……”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声低沉的、带着戾气的质问打断，
“你说什么？阳瑾初？”
景旻的目光骤然落下，冷锐得像卷边的薄铁皮，擦过一寸都能剐下一层血肉。
莫桑榆心口猛然一紧，手指悄悄握拳，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会厌烦”
景旻眉目紧锁，声音冷幽而不耐，
“说完整。”
莫桑榆抬头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
“好像是有个男人先纠缠初小姐，阳先生看不下去才出手。”
“我是想说，初小姐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否则，正直端方的阳先生……又不眼瞎，怎么会那么维护她呢？”
不知道她哪句话踩中了雷，
景旻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莫桑榆心底微颤，
她的本意是希望提及初舞阳能吸引景旻端注意力，
因为她知道，像景旻这种立于金字塔权力巅峰的男人，一个曾经属于自己女人就算现在再厌恶，
可一旦看到她与别的男人牵扯，哪怕自己不愿承认，心底也会本能地产生莫名的占有欲。
她垂下眼，视线掠过景旻那张紧绷的俊脸，隐隐像是要绷裂出杀意。
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太过。
她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以景旻这种冷厉阴狠的性子，对他仇恨过的人绝不会留情。
尤其像他们在酋邦那样离婚的夫妻，女人若不再嫁，前夫依旧有赡养义务。
若是初舞阳此刻的行径被他视作在明目张胆地给他“戴绿帽”，
那对景旻来说，这已经不只是颜面问题，
莫桑榆心头一凉，
景旻不是那种会吞下侮辱的人。
若真惹得他怒火失控……初舞阳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莫桑榆急忙收拢话锋，换上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
“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有阳先生这种珠玉在前，初小姐也不会眼瞎到看上其他男人。”
“她绝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出去！”
低沉冷厉的吼声猝然炸开。
景旻低头看着手机，像是被某条信息刺激到了，猛地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周身气压陡然压低，逼得空气都紧绷起来。
莫桑榆怔在原地。
三四年相处，他虽冷淡，却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冲她说过话。
哪怕再疏离，语气里多少还是带着尊重，
而现在，他的神情冷得像刀。
她张了张嘴，却在景旻那双森冷的眼眸下生生噤声，喉间发紧，好久才艰难吐出一句，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的。”
景旻转身背对她，指节压着眉心，眉宇间沉郁更甚、
“你先回去。”
“晚些，我会搬回去。”
莫桑榆心头骤亮。
但她也清楚情意不能太表露，
景旻眉眼间已显不耐，她得稳住情绪。便轻声应道，
“好的，我先回去。”
“这半个月……我们好好相处，阿旻，我是你的盟友啊。”
景旻未回头。
莫桑榆怅然起身，提包准备离开。
只是，这点怅然比起他要回家这件事，实在微不足道。
她已经开始盘算，晚些去超市备菜，今晚景旻不是说要回来吗？
那就该用最好的方式迎接他。
下到电梯，恰好遇见正要上楼的胡律师，旁边还跟着一名穿正装的工作人员。
一见莫桑榆，胡律师笑着招呼，
“景太太。”
莫桑榆回以浅笑，
“好久不见，胡律师。”
“那个清单合同维持原样就行，我已经签过字了。”
“快上去吧，阿旻在等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景太太。”
胡律师点头，随口道，
“祝你新婚快乐。”
来接她的车恰好停在酒店门口，发动机的轰鸣掩去了胡律师最后一句话。
莫桑榆没听清，只笑着点头，上车离开。
胡律师看着电梯显示数字上升，心里暗暗摇头。
有钱人的世界真麻烦，结婚三四年才正式领证。
但仔细一想，也能理解。
越是有钱，防备心越重，
拖上几年，既是试探也是考验。
现在真心验过，才放心领证，还顺带大手一挥过户那么多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