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听她言自己姓傅,打量了秋芳一眼,已猜到秋芳是为何而来,但见其不过一年轻女子,并不见着妇人装束,开口就要求见林思衡,况且眉目柔和秀美,身段窈窕美丽,便有些心疑起秋芳与林思衡的关系。
如此愈发不敢怠慢,冒雨迎下台阶,弯腰还礼,客气道:
“原来是傅姑娘,姑娘来的不巧,因今儿下雨,伯爷往军营里查看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今儿天寒,姑娘且写回去,改日再来如何?”
秋芳抿了抿嘴,听得林思衡不再,竟莫名松了口气,欣慰于自己的颜面尚可保留些时候,追问道:
“那他何时回来?”
祥子闻言,愈发觉得秋芳与林思衡只怕关系不浅,赔着小心道:
“非是奴才怠慢,这实在难说。”
秋芳咬了咬牙,紧紧捏着袖子,却不肯轻言放弃:
“既如此,管事先请回去吧,我...我就在这里等。”
祥子愣了一愣,抬眼瞧瞧还在往下滴落的雨丝,如今还在二月里,冬未去春未来,他不过淋了这么一小会儿,已觉得一阵阵寒意直往皮肉里钻,秋芳虽打了伞,立在这街上,虽今儿没什么人来往,不必遭人眼光,又岂是好受的。赶忙劝道:
“今儿下雨,这般天寒,姑娘保重身子要紧,还是暂且回去的好,小人定为姑娘把话带到就是了。”
任祥子如何劝说,秋芳只是摇头不肯,祥子奈何不得,好说歹说的,也只得叫秋芳先到檐下来避雨。
又不敢迎她进门房里坐着避寒,恐遭人议论,只得将自己的火盆子也端出来,放到秋芳身边,叫她烤烤火,驱驱寒意,陪着秋芳一道在外头等着,生怕将人给怠慢了,秋芳连忙谢过。
祥子又再打发门房去将此事报与绿衣知道,绿衣也听愣了,她倒是在林思衡嘴里听说过这个傅秋芳的,当即做主先迎秋芳进府里来,请她歇息片刻,秋芳依旧婉拒,只坚持立在外头等着,朝着城门的方向望眼欲穿。
直到过了未时,林思衡才领着边城和几个随从,自城外回来。
祥子这回倒还真没说谎,林思衡今儿的确是出城去了,京营设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稍微显眼些的手段便不好拿来使,想要收拢军心,一则要靠之前打的胜仗,再就是凭着这些细微处的水磨工夫了。
往京营里逛了大半日,检视了一通帐篷,药材,干粮,柴火等物资,骂了几个小军官,又去看望了几个训练受伤的伤兵,留了几两银子,忙活一通,这才回返。
祥子远远望见他的马车,赶忙迎接出来,跑到马车边上,朝里头一阵嘀咕,秋芳见他如此,便知道马车里坐的何人,也迫切的迎下台阶来。
林思衡在里头听祥子说了一通,掀开车帘一瞧,正见着秋芳撑着伞往下走,赶忙叫马车停下,自己也从里头出来,三两步快走到秋芳身边。
一手接过她手上雨伞,替她执着,一手似不经意间将她牵住,入手已是一片冰凉,复往台阶上引,语气微微责怪,又透着关切道:
“外头雨大,跑出来做什么?何不进去等我?”
秋芳满怀心事,一时也忘了挣扎,原先正是担心林思衡故意不见,这才立在门外,想着他要真在府里,我如此等着,他若念着一二分的情义,总不能一直躲着。
如今见林思衡确实从外头回来,这话自然不说出口,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早已认定的心上人,又听出林思衡口吻中的关切之意,微微垂下头来,小声说道:
“我...我一个姑娘家,贸然来此求见,已是不合礼数,怎么好再进去...”
她虽这般说,林思衡只当是没听见,依旧牵着她进府,秋芳也任由他领着自己走,不做挣扎。
祥子在后来望着,见两人手牵的紧紧的,暗自欣慰于自己还是有眼力劲儿,又将方才自己的“待客之举”揣摩一番,自问礼数周到,不曾得罪了人,长舒了一口气。
待进了内院,秋芳见着来往的丫鬟渐多,这才回过神来,略挣了挣,将手抽出,林思衡也不强求,不等秋芳开口,唤来红玉,叫她带着秋芳先去沐浴更衣。
秋芳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林思衡笑阻道:
“我既已回来了,有什么话,稍后你慢慢说就是了,还怕我跑了不成?在外头冻了这么久,方才你那手都冻成冰块了,再这般熬着,仔细着了风寒。”
秋芳脸上微微一红,瞥了一旁的红玉一眼,她自见了林思衡的面儿,莫名便松了口气,似寻见了依靠一般,心下的急切之情也舒缓了些。
见林思衡这般说,稍作犹豫,这会儿也才觉得袖口衣角沾了雨水,有些潮湿,叫人阵阵发寒,虽说跑到别人家里沐浴更衣,说来不太像话,但秋芳也着实有些身心俱疲,便点了点头。
红玉面色稍有些古怪,但很快就隐了下去,偷偷打量一番秋芳的好颜色,心下已然有数,客气的弯腰相请,叫秋芳随着她走。
待秋芳进了浴室,没一会儿,晴雯也拉着香菱偷偷摸摸的跑来打听,拉着红玉道:
“那位傅姑娘,品貌如何?”
红玉正帮秋芳烤干衣物,如今这府上自然没给她换的,若拿晴雯香菱的衣物给她,也并不合适,只得继续凑合着穿,闻言笑道:
“自然是极好的。”
晴雯便皱起眉头,撅着嘴道:
“莫非是又来了一个?听说还是个官家小姐来着,怎的自己找上门来,这也太失体面,爷难道真欺负了人家不成?”
红玉听着愈发觉得好笑:
“不管她来做什么,伯爷自有打算,你白操什么心?司棋那头你都没拦住,还想再拦这个不成?快些回去,等会儿人家出来,见咱们都聚在这里,跟要审问犯人似的,指不定人家怎么想呢。”
香菱是最听劝的,闻言忙又将晴雯拖走,晴雯虽不大情愿,但力气拗不过香菱,只得嘟嘟囔囔的被香菱又拉到后头去。
但秋芳洗了通热水澡,接过烘干后的衣服,便知是红玉细心,秋芳自己就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像这等权贵人家府里,似红玉这等的大丫鬟,十有八九便是主子的房里人。
况且又见红玉品貌不俗,衣着首饰也颇有几分贵重,更不敢怠慢,忙道了谢,复请红玉领着,又去见林思衡。
林思衡这会儿也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叫人置了一桌饭菜,正候在堂中,秋芳方才独自一人之时,便已做了决定,这会儿再见到他,也不说别的,盈盈拜倒在地,求道:
“哥哥今儿遭人锁拿入狱,秋芳无计可施,只得冒昧登门,求靖远伯高义,略施援手,秋芳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