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笙说得笃定,卢进明根本不信。
正思忖间,有人快步而来。
“卢尚书,中书省接到允州急报,陆相派人来传话,请您尽快去商议大事。”
卢进明惊愕,转头看向余笙笙。
“你……”
余笙笙神色未改:“消息来了。”
卢进明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把搜集到的余笙笙的消息又飞快过一遍。
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被他飞快抓住。
余笙笙,曾协助傅青隐办太子的案子,后来找到矿,也有傅青隐的影子,再之后,在诡宅,虽案子交给京兆府,但最初还是傅青隐奏明皇上。
难道?!
余笙笙一个后宅女子,绝不能轻易知道朝中奏报,不会知道千里之外的允州有灾,除非……
是傅青隐。
卢进明想到这个,再看桌子上的夜明珠,就惊出一身冷汗。
他可以不畏惧余笙笙,可以不把余笙笙放在眼里,但傅青隐……他不敢。
从来只有傅青隐看不起他的份儿。
卢进明额角淌下汗来:“郡主,赈灾乃大事,不是我此时答应你,就能办到的。”
“本郡主自然知道,眼下,陆相不是请您去商讨吗?您是个好官,心装天下百姓,绝不会让百姓饿死,是不是?”
卢进明暗暗咬牙:“郡主,朝中之事……实在复杂,本官虽掌管户部,说起来钱多粮多,实则也是需要处处算计。”
“如今国库空虚,秋粮还没有缴上来,本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无妨,秋粮未缴上来,大人可以在允州附近现收现买,还省去来回运费,省下的钱又能买不少,这个主意不错吧?”
卢进明:“……”不错什么不错。
他为难道:“实在是……钱财也不够多。”
“怎么?卢尚书有钱给太子殿下办什么进香的事,就没钱管百姓死活?”
余笙笙神色微冷,笑容退去,捻起那颗珠子道:“也罢,那就算了,本郡主就请三姨娘多卖东西,凑凑银子。”
卢进明眼睛微睁:“别。”
他突然明白过来,余笙笙早不来,晚不来,他今天刚在朝堂上表明要给太子钱,她就来了。
这是余笙笙的意思吗?这分明就是傅青隐的意思。
卢进明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想和傅青隐对上——何况他也对不过,傅青隐要想收拾他,那可太容易了。
卢进明有苦难言,咬牙道:“好,本官就再挤一挤,算一算,把银子抽出来。”
余笙笙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卢尚书,何必为难,把太子进香的事回了,不就行了?”
“听闻卢尚书行得端坐得正,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可没听说卢尚书是哪一派。”
卢进明一惊,这意思……是说让他不要管太子?
这……如何向太子交代?
余笙笙浅笑起身,并不等他的答复。
“言尽于此,本郡主告辞了。”
卢进明还未答谢,余笙笙已带着绿湖走出去。
卢进明想送,心头乱成一团麻,觉得余笙笙也不会在意这个时候他是否有这个虚礼,也就没有跟出去。
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办。
余笙笙下台阶,绿湖低声道:“小姐,他没有跟上来。”
“正好,”余笙笙轻声,笑意掠过眼底。
每一步都在她预料之内。
就是让卢进明心乱,让他一时想不出抉择。
她利用这个时间差。
目光快速往旁边一掠,来的时候她就看好了,户部侍郎的办差地点,在旁边的另一道月亮门。
放缓步子,往那边走,刚走到月亮门,就见人影一晃,有人穿门而来。
正是陆星尧。
陆星尧见到她,也挺意外。
“郡主,缘何在此?”陆星尧脸上带笑,温和又不失礼,“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余笙笙福福身:“特来谢谢陆公子。”
陆星尧笑意未减:“谢我什么?”
“昨晚在花甜巷,多谢公子未声张,让我自行处理。”
陆星尧哑然失笑——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漂亮的场面话,竟然就这么直接?
他不禁起起,那夜在诡宅,他把她从池中捞出,那么轻,那么瘦。
明明这么纤弱的一个人,是怎么下定决心,以身为饵,入那种诡异的局?
以为她会受到惊吓,在家里养些日子,可转眼间,又去威胁崔大夫。
她到底哪来的底气,哪来的胆色?
两人交谈,正好被出来的卢进明一眼看到。
心头又是狠狠一跳。
陆星尧是他的下属,只是个侍郎,可他并不敢真把陆星尧当下属对待,那可是陆家子,将来必在他之上。
但令他不解的是,看陆星尧此时脸上的微笑,明显是和余笙笙熟识的。
真是奇哉怪也,余笙笙怎么会认识他的?
余笙笙在和他说什么?说允州的事,还是说夜明珠的事?
卢进明心跳如鼓,快走几步。
余笙笙背对着卢进明这边,但绿湖不是,绿湖侧身而立,眼睛一瞄就能看到。
余笙笙看到绿湖比划的手势,适时道:“陆公子,那我先告辞了,多谢。”
陆星尧正愣神,听她说要走,点头道:“我送郡主。”
“郡主!”卢进明赶过来。
“星尧,就不劳烦你了,正好本官要去见陆相,本官送郡主出去吧。”
余笙笙福身:“有劳卢尚书。”
他们走了,陆星尧站在原地,眸子微眯。
余笙笙,真是来找他的吗?就为道个谢?
刚才卢尚书可是挺急的样子,急什么?
他叫住一人,问道:“瑞阳郡主什么时候来的?”
“回大人,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陆星尧微挑眉,果然不是特意来找他的。
余笙笙来找卢尚书,是为什么?为昨晚的事?
卢进明送余笙笙到门口,余笙笙浅笑客气:“有劳。”
卢进明看看四周,勉强一笑:“郡主所说之事,本官记下了,这就去商议此事。”
“可不是本郡主说的,是卢尚书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不思辛劳,殚精竭虑。”
卢进明咬着后槽牙假笑:“郡主谬赞了。”
余笙笙不再接话,福福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