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废帝游街示众
书案前,穆君珩握笔批阅,连头都没有抬:“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
显然是不打算见。
“奴才省得了。”
元安去了前院。
穆彦之确实是为废帝一事,想求个真相。
自从上次离京后,他便一路游历去了江南。
若非戏文传唱,他都不知父皇已被废。
元安待穆彦之也算恭敬,有问必答,将事情真相原委尽数告知。
“原来……那戏文唱的,都是真的。”
穆彦之从前只知父皇极重权势,却不想,他竟能为皇权弑父杀兄。
难怪,对他们兄弟几个也是用尽了手段堤防。
可笑,真是可笑。
世人都羡慕皇家尊贵无双,却不知道那宫墙之下才是修罗场。
若能选择,他宁愿出身在平凡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没有权利争夺,没有尔虞我诈。
“三殿下……”
元安看着失魂落魄的穆彦之,有些不忍。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家殿下说,您若是想进宫见废帝,就拿着他的手谕去,禁军不会拦着。”元安将手谕递上。
穆彦之却没有接,“不必了,替我多谢七……多谢太子皇兄。”
险些忘了,他并不是真正的七皇叔。
如今想来,这些年他对自己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倒也算宽容。
“我想带我母妃,离开京城。”穆彦之道。
元安将手谕又往前递了递:“拿着这个进宫,殿下想办的事,都能办。”
穆彦之怔愣了一瞬,才接过。
打开一看,手谕上只有朱笔勾勒的一个字“准”
他盯了那个字看了许久,直到视线变得模糊,才颤抖着合上。
将手谕收好后,他朝着玉霄阁方向跪下,郑重拜别。
穆彦之没有去见昭庆帝,而是带着一身素衣的纯贵妃,出了京城。
马车内,穆彦之问:“母妃,可会后悔?”
纯贵妃撩开车帘,望了眼身后高高耸立的城墙,笑容温婉:“从此世间再无纯妃,之儿,往后唤我母亲吧。”
“是,母亲。”穆彦之也跟着笑了。
车帘垂下,她望向面前的儿子,“我们要去哪?”
穆彦之从未见过母亲笑得这般开心,像个孩子。
她似乎本就该是这样。
穆彦之弯起了唇角,像哄孩子一般的口吻:“母亲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那就先去陵江,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山水很美,然后在去江南,淑妃是江南人,她说江南的雨像棉花一样柔软,我一直想去看看,再然后我们……”
穆彦之就这样,看着她满脸幸福的畅想未来。
从头到尾,没有提起父皇一个字。
他回京一事,没有几个人知晓。
离开前,穆彦之原本想去见见桑九黎,却只在将军府门前停了一瞬,便离开了。
有些人,只适合放在心底深处,不应过多惦念,更不该打扰。
数日后。
无忧传信回来,沈震岳父子路上想要潜逃,最终被押解回京。
沈震岳不服,日日在牢里叫嚣着要见桑九黎。
穆君珩听了禀报,只冷声道:“让他叫,每日一碗水,半碗稀粥,只要人活着就行,其余的不必理会。”
昭庆十九年隆冬。
穆君珩继帝位。
改国号‘景和’,并将昭庆帝的罪行昭告天下。
证实了戏文所述。
而新帝一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惊天动地史无前例。
那就是,让废帝游街示众。
当年参与东宫一案的所有罪人,一个都没落下。
包括沈震岳父子,前大理寺卿李洪,以及前朝逆党段鸿。
每一辆囚车里关押着一个罪人,囚车前各立一个木牌,将他们所犯罪行一一记录在上。
伴随着锣鼓声响,不停有人将木牌上记录的罪行,重复念着。
游街队伍如长龙穿过街市。
原本万里晴空,突然刮起了阵阵阴风。
茗香阁雅间。
桑九黎和穆君珩对坐窗旁,望向那由远及近的一辆辆囚车,听街上百姓的咒骂,沉默不语。
这一日,城中百姓闻讯蜂拥而出。
只要能行动的,都出来了。
手提菜篮,将烂菜叶和臭鸡蛋全数砸向囚车。
“昏君!早就该死了!”
百姓口中振振有词,痛批其罪恶行。
就连乞丐,都将碗里馊了的粥泼上去:“先太子仁德厚爱,若不是被你们这些狗东西害死,我们何至于过成这样,就该让你们也尝尝我们乞丐的馊饭。”
更有甚者,竟向那些罪人投掷各种粪便。
昭庆帝首当其冲,最受欢迎。
毕竟向皇帝投屎尿这样的机会,几辈子都不可能遇上一次。
囚车上废帝不停的干呕,胃里能吐的东西,早就吐光了。
先帝起义前,也不过是草莽出身,他儿时是吃过苦的,但屎尿是绝对没尝过。
可他四肢被禁锢,那些刁民手上也不知哪来的准头。
不论他将脸摆向哪里,总会被那些污秽之物砸中。
眼睛糊的都快睁不开。
一开始他还会咒骂,可张嘴,便接住了不明物,只能将嘴闭严实。
心有不甘,却只能被迫承受这一切。
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朝沦为阶下囚,还要受此等侮辱。
他宁愿直接死了好。
可穆君珩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上囚车前,他本奄奄一息,是穆君珩特意交代白神医,要让他清醒地看到自己的下场。
这对白神医来说不难,一颗药就能让他龙精虎猛。
只不过,待到游街结束,那药效也差不多过了。
一代帝王,奋绩半生只为名留青史。
而昭庆帝却在万民的唾骂和羞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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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宫里除了筹备年节,还有另一件大事。
便是筹备景和帝大婚。
秦嬷嬷自是最操心的那个:“眼看婚期还剩不到三个月,先前王府备下的大婚物品都是按亲王礼制,如今王爷成了皇上,很多物件都要重新置办。”
李顺拍拍胸脯道:“嬷嬷放心,我在宫中办事多年,内务府上下我熟,定会办好。”
御书房外,秦嬷嬷和李顺正商量着。
莫非脚步匆匆,从二人身旁经过。
往日莫非见到秦嬷嬷还会上前见礼,今日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秦嬷嬷心下一紧:“怕是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