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帝审视着穆君珩，想从他眼底看出什么。
桑九黎手握三十万桑家军，穆君珩又有经国之才。
若这二人有不臣之心，他日必成大患。
桑九黎这会儿倒是不着急，左右她是不用去金月和亲。
姜沐阳想必也是看在蓉月的面上，才愿意帮她。
就算真的和他定下婚事，日后退婚也不难。
只是，这对姜沐阳的名声，牺牲有点大。
姜致远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心间微叹：“珩王说的不错，若这定亲之人份量不足，金月使臣必会要求皇上下旨退婚，让桑将军前往金月和亲。”
姜沐阳脱口而出：“可珩王……”
姜致远开口阻断了姜沐阳的话：“珩王乃亲王之尊，若是珩王，金月国自不敢轻辱。”
一直沉默着，近乎透明的穆瑾昱，忽然走到了殿前：“启禀父皇，若论身份，儿臣是皇子，亦可为之人选。”
桑九黎眸色一凛，身上的气息微变。
今日所有的心思，都在解决和亲之事上，倒是让她忘了留意，殿内还有这么一个无耻之人。
穆君珩瞬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再看穆瑾昱时，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哦？”昭庆帝声音微沉，“你也想娶桑九黎？”
“儿臣是天启皇子，为社稷尽责，为父皇分忧，儿臣义不容辞。”穆瑾昱面容凝肃，扬袍跪下，“儿臣，请父皇隆恩赐婚。”
昭庆帝盯着跪在殿前的穆瑾昱，脑门青筋突突的跳着。
三人同时求娶。
姜沐阳是文官，又是宰相姜致远之子，原本该是他最满意的一个，可偏偏金月国和亲当前，他的身份不够显贵。
穆瑾昱是皇子，若是让桑九黎嫁给他，便是将三十万桑家军交到他手里，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若是让桑九黎嫁给穆君珩，昭庆帝也是不放心。
这桑九黎，还真是块烫手的山芋。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朝堂会是这样的局面。
昭庆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目光移向穆君珩。
这些年，昭庆帝已经习惯了，只要一遇上难题，都会不自觉的想起穆君珩。
可穆君珩今日也在他的难题之中。
无奈又看向了姜致远：“姜相国，你认为谁更适合？”
姜致远正愁着要如何回话。
“皇上！”桑九黎几步上前，跪下：“您之前赐予微臣的圣旨，可还作数？”
桑九黎神色坚定，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绝不会让穆瑾昱得逞。
若要选，那必须由她自己选。
虽然她知道穆瑾昱机会不大。
昭庆帝气都喘大了，压着怒火不能发泄，嘴唇都抖了起来。
若这事能明着发怒，昭庆帝怕是恨不得将面前的御案给掀了。
当然，前提是他有那里力气。
“桑将军，如今你的婚事，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儿女情长，而是关乎国本。”穆瑾昱手心早已发了汗。
他知道此事父皇必然不悦，但金月国和亲在前，身为皇子挺身而出，合情合理。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父皇再怎么器重七皇叔，也当明白，谁才是他的儿子。
他绝不会让三十万桑家军，落到外人手里。
可若让桑九黎选……
穆瑾昱想起在碧岚山时，桑九黎曾说过，七皇叔俊美无双，睿智过人。
甚至不顾他是个将死之人，也要守在他身侧护卫。
她会选谁，不用想也知道。
昭庆帝头疼不已，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开口。
殿前几人各有所思，面色都紧绷着。
唯有丹陛旁，一袭白衣悠然地品着，李常德递上来的茶。
昭庆帝见穆君那样子，头疼莫名缓解了些。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昭庆帝大手一挥，从御陛侧阶离开。
留下满朝惊愕。
百官各自退离。
穆君珩才刚站起来。
李常德又折返到他面前：“王爷，皇上请您去一趟天辰宫。”
桑九黎只看了眼穆君珩，便退出大殿。
百官三两同行，沿丹墀两侧拾阶而下，不时低声交耳。
庶道上，姜沐阳静立一侧。
待桑九黎经过时，才迈步同行。
姜沐阳捏着官袍的袖口，有些局促。
桑九黎淡淡一笑：“方才在朝堂上，多谢。”
“桑姑娘不必如此。”姜沐阳墨眉蹙着，“只可惜，我不过生在官宦之家……”
“姜侍郎惊才绝艳，乃天之骄子，虽不比皇子，却也是寻常官宦子弟所不能及的。”
姜沐阳年少得志，这些话，他听过无数遍。
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生欢喜。
姜沐阳忽的停下脚步，侧身望向桑九黎，“桑姑娘若是不想嫁入皇室，姜某愿为你一搏。”
桑九黎回首，见姜沐阳眼神坚定，微微愣了一瞬，“姜侍郎不必如此。”
姜沐阳抿了抿唇，开口道：“金月国或许会要求皇上，让已经定了亲的桑将军退婚，但没有理由逼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去和亲。”
桑九黎瞳孔微震，眨了好几下眼，才确定是自己听的那个意思，“你……”
“只要在使臣进京之前嫁入姜家，便可躲过这次和亲。”姜沐阳捏着袖口的指节泛白，“只是如此，怕是会委屈了你。”
桑九黎惊得不轻，又眨了几下眼，这哪是委屈她啊。
她讪讪道：“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定亲善可退，若成了婚，再和离……”
姜沐阳忽然向她迈近了一步，目光锁着那对不停呼扇的水眸：“你若愿意，姜某愿一生相护，不离不弃。”
桑九黎直接呆愣住了。
这下给她整不会了。
桑九黎自知名声不好，京中但凡有些体面的世家子弟，都对她避之不及。
能主动招惹她的都是祸事，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
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思忖着，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多谢你的好意，但其实不用你牺牲这么大，我已经有办法了。”
姜沐阳眼底的眸光暗了下去，握在身前的手，倏然一松，垂下至身侧，“可是珩王？”
桑九黎扯着笑：“是。”
“如此，也好。”姜沐阳凌乱的目光无处安放。
良久，才开口：“我还要去官署办差，便先行一步了。”
脚下的步子匆忙，走了几步，又握紧了手心，回首，“我方才的话一直作数，若你改变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
桑九黎两边唇角又扯了上去，“好。”
待姜沐阳颔首离去，僵着的唇角才松了下来。
呼了好大一口气，才向宫门走去。
若她看不懂姜沐阳眼底的东西，或许就像姜沐阳所说，嫁入姜家便能躲过和亲。
但面对这样的姜沐阳，她无法做到利用完，就利落脱身。
如此不仅对姜沐阳有愧，也对蓉月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