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弯下，即将碰到地面的瞬间，庄念仪忽的伸手将她拉住。
“……”顾子尤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
庄念仪能看懂她眼里的疑惑，淡淡道，“顾小姐，我没说这样有用。”
顾子尤被她拉着，缓缓站起身，心却一点点往谷底坠落。
摆出诚意没有用。
卑微恳求没有用。
下跪——没有用……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你们压根就不会动容，对不对？”
庄念仪表情微微一滞，说道，“是。”
“无论如何都要逼我离开他？”
顾子尤不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为什么这样平静。
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答案。
“是。”
庄念仪毫不犹豫。
纵使这个回答并不让人意外，顾子尤还是愣原地。
“你不离开，他就无法再重新掌管mApLE财团。”
庄念仪强调，刻意将话说的直白残忍。
顾子尤浑身颤了下。
他们好固执。
固执的超出她想象。
可，真的就一丝一毫都不能通融吗？
“他是你们的儿子，你们真的忍心？”
她不死心似的追问。
哪有父母会为了逼走儿子身边的女人，看着儿子这样的？
庄念仪轻轻摇头，“当然不忍，所以，我们给了他选择。”
“……”
“只是，他选错了，还不自知。”
“……”顾子尤颓然的闭上眼。
是啊，为了女人，不要江山。
任谁来看，都是愚蠢的，错误的选择。
书房里，陡然陷入安静，两个女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顾子尤的声音响起。
“你们该在主吉里下点慢性毒药的。”
“……”庄念仪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样，你们的麻烦不就彻底解决了？”
顾子尤苦涩的笑了笑。
他们既然这么容不下她，为什么不果断点、干脆点？
他们明明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
可，他们不。
偏偏这样逼她。
这一瞬，庄念仪是心生动容的，但，她知道，她不能心软。
起码不是现在。
“怎么办？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再离开他的。”
顾子尤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声音已然有些沙哑。
此刻，俞逸宸那样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在耳边。
顾子尤，别离开我……
如魔咒。
无法忽视的魔咒。
“……”庄念仪蹙了蹙眉，依旧没说话。
“也许，守住这个承诺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顾子尤脸上一片平静，如死灰一样。
是她没用，她不会谈判。
别的，她怕是已经守不住，但至少，让她把承诺守住。
用近乎疯狂的方式。
庄念仪不傻，自然能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
她先是一惊，随后假装无意似的说道，
“顾小姐，我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好办法。”
顾子尤嘴角抽了抽，蓦的看向她，不管不顾的大声质问，
“那你们要我怎样？说啊？”
“……”
“还是离开他对不对？这种死循环的游戏有趣吗？”
顾子尤近乎愤怒的盯着她。
怎样做都不行，怎么做都不对。
他们是不是要看着她发疯，他们才高兴？
“……”庄念仪蹙眉，没辩驳，更没与她针锋相对。
顾子尤微微愣住。
庄念仪这个反应……
半晌，她忽的问，“你喜欢枫叶？”
庄念仪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没有立刻做答，依旧维持着一脸平静。
顾子尤迎着她的目光，眼眸紧紧盯着她，一副非要听她说出答案的样子。
许久，庄念仪淡淡的说了句，“是。”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随便问个佣人就能知道。
可，这小丫头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顾子尤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马上将眼里的情绪掩去，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有些事，也许并不难看穿……
庄念仪在她这样清澈的眼神中，莫名的感觉到一丝怯懦，有些不想再和她谈下去。
“顾小姐……”
她刚张嘴，顾子尤直接笑着打断她的话。
“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
“……”庄念仪还真就闭紧嘴，等着她说下去。
顾子尤假装思索，然后饶有兴致似的看着她，说道，
“现在，你应该是想让我出去吧？”
“……”庄念仪愣住。
“伯母，我们今天的谈话——很愉快。”
顾子尤对她笑笑，转身走出书房。
庄念仪看着她从容的背影，渐渐有些反应过来，无奈的摇摇头。
这小丫头，比她想象中聪明。
书房外，顾子尤轻轻将门合上，却刻意留了一个窄窄的缝隙。
俞逸宸一直等在门口，见她出来，连忙问，“你们聊了什么？”
顾子尤抿了抿嘴儿，说道，“你母亲很好。”
俞逸宸，“……”
她这个样子……
母亲没有为难她？
“别再说那些让你母亲伤心的话了。”
顾子尤凝着他深邃的眸，柔声说道。
她还没做母亲，但，她能理解一个母亲听了那样的话后，会有多么心痛。
“……”俞逸宸抿紧唇，没说话。
“俞逸宸，说对不起。”
顾子尤要求。
“为什么？”
俞逸宸下意识的问。
“……”顾子尤不说话，盯盯看着他。
她知道，以俞逸宸的脾气，怕是永远也不会找机会主动跟母亲道歉。
俞母没有生他的气，但，作为儿子，那句对不起……
他必须要说。
俞逸宸直挺挺的站着，低眸看她，余光却恰巧扫到书房门的缝隙。
他顿时感觉脸上泛起热。
顾子尤看着他有些窘的脸，又要求，“俞逸宸，说对不起。”
俞逸宸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对不起。”
吐字不稳，说的一顿一挫，但呼吸却因为说出这句话后，顺畅了很多。
“走吧，再陪我去花园转转。”
顾子尤边说边笑着揽上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出走。
书房里，庄念仪将他们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眼眶有点热。
这小丫头……
怪不得，儿子肯为她什么都不要。
花园里，顾子尤拉着他一起坐在长椅上，仰头望向漫天星辰。
俞逸宸始终看着她，像盯怪物一样。
顾子尤哪里会感觉不到他的目光。
她抿了抿嘴儿，装看不见。
俞逸宸沉不住气了，“顾子尤……”
“俞逸宸，我做到了。”
顾子尤对他嫣然一笑。
“……”俞逸宸一脸懵。
什么她做到了？
“俞逸宸，给我讲讲你父母的故事吧。”
顾子尤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带着枫叶特有的清香。
嗯。
枫叶，她好像也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