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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娘子摆了摆手道:“我们家那一摊子烂事都已经成了这条街的笑话了,时日久了你便知道了,只怕到那时,阿蓉你莫要嫌我才好。”

“我从不信旁人的风言风语,不过岑姐姐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同我说。”秦蓉道。

岑娘子叹了口气,“我当然没有不愿意,我那男人是个没用的,这酒坊他也曾来管过,只是三天两头的就是和客人吵架,后来客人少了许多,我们的生计也受了影响,没办法……我只好把酒坊接了过来。我……确实会做生意,酒坊在我接过来之后就盘活了不少。不过,这个世道,一个女子做生意,总是会有很多的闲言碎语。

我那没用的倒霉相公,别的本事没有,听了旁人的风言风语,打我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旁人传我和哪位郎君好上了,他确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我。

起初,我是个实诚的,他打我,我就默默挨着,可有一次……我从他眼神里的疯狂看出来,他是真的想打死我。我当时想,死了一了百了也好,总好过活在这世上受苦。后来……他因为喝了酒,一拳一拳打倦了,竟然睡着了,我在地上躺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忽然闻到了隔壁做朝食得香味。我当时觉得有些饿,后来我勉力起来收拾收拾了自己,去西街的馄饨摊吃了一碗馄饨。

那时候,西街的那个馄饨摊还是那老大娘的相公呢,那老大爷觉得我鼻青脸肿的实在是可怜,特意给我多放了些馄饨。我吃着馄饨,真的怨起了上天的不公,那一刻,我恨不得想杀了我那不中用的相公。

那老大爷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同我说,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但先得吃饱饭。接着,我便吃完了馄饨,我看到日头渐渐升高,我就想,我还这么年轻,应当有路走的,这日头我还没看够呢……

之后,他再打我,我便还手,我打不过他,那段时间就被打得更狠,后来渐渐的,我还手还出经验了,那个不中用的东西不要让我找到机会,若是找到机会,我也不让他好过,我力气是小,可是我脑子比他好啊……

接着便稀里糊涂的,到了如今,他日日酗酒,没银子了便来酒坊里去,只要我把银钱给到位,他也就不动手了。”

秦蓉没想到岑娘子的身世竟然这般可怜……

“岑姐姐,你……没有想过和离吗?”秦蓉问道。

岑娘子这下叹的气更重了,“我原本以为我爹娘待我也是极好的,可是直到我回去同爹娘说了我想和离,他们一个比一个跳脚。他们说了居多和离的不好的地方,就是没问过我我过得好不好。他们以为……我被打了之后,他们上门闹一闹,我那相公就会害怕,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无论我怎么求他们,和离他们绝对不许,哪怕是我被打死,他们说他们也认了。”

岑娘子说着还拉开了衣袖,自嘲般地说道:“你瞧瞧我的手臂,全是伤疤,难看的紧,我曾经还想着,若是爹娘看到我身上的伤疤说不定会心软,却不曾想他们竟然能心狠地说,忍忍就好了。男人总有回头的一日的……等他回头就好了……哦对,他们还说我不应该太能干,娘子太能干,夫君自然没面子。”

“岑姐姐……”

“怎么了?”岑娘子不知何时眼眶已经湿润了,她还以为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哭了呢……

“岑姐姐……你爹娘阻止,你就选择不和离吗?”

“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以后就等于没了娘家,没人给我撑腰,我兴许只能被休而不能和离。若是被休,我的嫁妆我一文都带不走……我没有孩子,在这世间孤孤单单的。”

“可是,现在又有何区别呢?”秦蓉不禁问道。

岑娘子恍然惊醒,“阿蓉……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现在又有何区别?”

岑娘子怔住了,“是啊……现在又有何区别呢……”岑娘子喃喃道。

岑娘子如梦初醒,她爹娘为了名声不肯让她和离,哪怕是她有可能会被打死……这之后,虽然大家还维持着走动,到底心里都有了结,人这个东西,一旦有了心结,那么就不可能再恢复如初,破镜……难重圆。

若是没了掣肘,哪怕是被休了又如何?带不走嫁妆便不带了,这些年她打理着酒坊还是偷偷攒了些银子的,虽然不多,但是她有手有脚,又有何惧?

爹娘若是不认,不认便不认了,其实他们在不愿意让她和离时,她在爹娘的眼里,说不定早就已经是死人了,那她又为何要为了这些人而葬送自己的一生……

岑娘子不禁拍了拍桌子,“是啊,蝼蚁尚且苟且偷生,我又为何如此年轻就失了斗志……”

秦蓉不知道岑娘子到底想到了多少事,她只是觉得……此刻的岑娘子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阿蓉,有件事我定要拜托你,若是成了……我以后定会回报于你。”岑娘子认真地说道。

秦蓉见岑娘子神色认真,她郑重地道:“岑姐姐,你先说说看,我不想欺骗你,若是做不到,你也不要失望。”

岑娘子点头道:“这是自然。阿蓉,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只是……你这卤菜能不能每日多供应我一些,我想多攒点私房银子。”

“这有什么难的?我方才不就已经答应于你了吗?我今晚回去算完成本,明日就给你报单。”

岑娘子认真地给秦蓉行了一礼,“阿蓉虽是我大你小,却没想到有些事竟是旁观者清,这条路很难走,我想给自己多攒点资本,也是为了……让日后的生活有个盼头,我不想再如此浑浑噩噩看不到头的生活下去了。”

秦蓉方才还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属实有些交浅言深了,可是现在看着岑娘子充满干劲的样子,她又觉得她没有错,人也不是一直需要谨言慎行的,有时候快意恩仇一些也没什么……

都是……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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