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智指尖轻叩茶杯，淡金色的茶汤泛起涟漪，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思量：“关老一切安好，只是喜静，常年居于深山闭关。”
话音落下时，阁楼内的檀香突然凝滞一瞬，白发老者摩挲玉佩的动作也随之顿住，浑浊的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他的面容。
好在老者并未深究，长叹一声将玉佩置于案几：“当年一别，竟已过百载春秋。”他端起灵茶轻抿，茶汤入口化作一道暖流，“小友持信物而来，想必所求非比寻常。是想借阅古籍，还是求取某件至宝？”
郑贤智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简，灵力注入后，密密麻麻的药名在虚空中悬浮：“晚辈刚入功法特殊，急需稳固根基，特来购置些辅助灵药。”玉简上罗列着《百炼神诀》第一次中期所需要的三十种二阶中品药材。
老者目光扫过玉简，突然轻笑出声：“万宝阁虽备货充足，但你所需数量甚巨，若要凑齐，至少得等半年。”他屈指一弹，案几上浮现出一张清单，清单上是密密麻麻的灵药。
“不过看在晨弟的面子上，可先为你调拨半数。只是……”老者看郑贤智一眼“这些灵药需要八十多万灵石，看在晨弟的面子上，五十万灵石就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告诉我晨弟在哪？”
郑贤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开始思考起来。关前辈既然没有告诉阁主位置就是不想让其知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关慧晨临别时的叮嘱：“若有人问起，切记守口如瓶。”
阁楼内寂静得可怕，唯有灵茶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凝成一层朦胧的雾。
“前辈，关老的行踪......晚辈的确不知。”郑贤智喉间发紧，却字字清晰，“灵石晚辈这就奉上。”说着便要取出储物袋。
白发老者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震得琉璃灯嗡嗡作响，案几上的玉佩都跟着微微颤动：“好！好！晨弟果然没看错人！”他浑浊的眼中泛起一抹欣慰，伸手按住郑贤智的动作，“五十万灵石，这半数灵药归你了，剩下的半年后来取。”
郑贤智愣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储物袋的边缘。老者却已转身，枯瘦的手掌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灵力凝成的契约浮现在半空：“按万宝阁规矩，交易需立契。”
他指尖轻点，契约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条款，唯独关于灵石数额的部分，鲜红如血。
“多谢前辈！”郑贤智深吸一口气，神识探入契约确认无误后，指尖蘸取灵力在其上画押。刹那间，契约化作流光没入老者袖中，与此同时，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数十个玉盒腾空而起，玉盒灵药散发的灵气将整个阁楼照得五彩斑斓。
“这些灵药，你可以先取走。”老者重新斜倚在青玉榻上，把玩着玉佩，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小友可知道我与晨弟的关系？”
郑贤智心中猛地一震，表面却依旧镇定：“晚辈并不知晓，关老祖并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你俩之事。”
白发老者望着案几上的玉佩，浑浊的眼眸中泛起一层薄雾，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回到了往昔岁月。
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那只展翅欲飞的玄鸟，声音变得悠远而沧桑：“我与晨弟，那是三百年前的缘分了。那时我不过是个在街头兜售残破灵器的小修士，偶然间救了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的他。”
老者端起早已凉透的灵茶，却没有饮下，只是凝视着茶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说来也巧，他身上携带的半块玉佩，竟与我祖传的残片严丝合缝。
自那之后，我们便结拜为兄弟，一同闯荡东洲大陆。无论是在凶险莫测的幽冥海深处寻找上古遗迹，还是深入妖兽山脉探险，都未曾分开过。”
阁楼内的檀香仿佛也被这回忆感染，烟雾袅袅间，似有画面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郑贤智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老者布满皱纹的手上，那双手曾与关慧晨一同握剑，经历过无数生死时刻。
“两百年前，晨弟率先突破金丹境。那本是天大的喜事，可谁能想到，自那之后，他的修为便停滞不前。无论尝试何种方法，服用多少珍稀灵药，都无法再进一步。”老者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惋惜与怅然，
“那时，我们共同创建了万宝阁，想着以此汇聚天下奇珍，或许能找到助他突破的机缘。可万宝阁落成之日，他却悄然离去，只留下这半块玉佩，说若有故人持此而来，定要全力相助。”
郑贤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两百年前就突破金丹境，据他所知关前辈还不到四百岁，也就是关前辈不到两百岁突破金丹。
这等天赋与修为，即便在东洲大陆也是顶尖的存在。可关慧晨为何会选择离开？又为何会在齐国隐居？而且还认识自家老祖。
他强压下心中的疑惑，目光灼灼地问道：“前辈，以关老的天赋，两百年过去，他如今的修为......”
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这两百年来，我曾多次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有时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老者没有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老者突然话锋一转：“小友，你修炼的练体功法，可是晨弟所授？”
郑贤智心中一紧，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关前辈也修炼过《百炼神诀》。
郑贤智也瞬间明白，为什么在木州郑家郑贤智没有说梦幻森林之事，关前辈就仿佛知道一样。为什么关前辈让他来万宝阁，因为他知道郑贤智需要灵药。
如果这么说的话，关前辈是不是两百年前突破金丹后，就开始修炼《百炼神诀》，由于寻找灵药所以才修为提升缓慢。
郑贤智听到万宝阁阁主一问瞬间明白了，为何关前辈那么看中他，又让他来川州。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郑贤智心里感觉一阵后怕，心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同时他也鬼斧神差的点头：“正是关老所授。他说此功法与我有缘，可助我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
“果然如此。”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炼体功法修炼起来艰难无比，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但一旦有所成，肉身强度堪比法宝，甚至能做到滴血重生。
晨弟当年就痴迷于练体，为了寻找合适的练体功法，他去了很多地方……”
郑贤智听得心惊肉跳，喉结滚动，望着老者布满岁月沟壑的面容，终于问出萦绕心头的疑惑：“前辈，关老既痴迷炼体，为何我从未察觉他有炼体修士的气息？”话音未落，阁楼外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震得琉璃灯中的烛火剧烈摇晃。
老者摩挲玉佩的动作骤然停顿，浑浊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川州城灯火通明的夜景，良久才缓缓开口：“那是因为晨弟......早已将炼体功法修炼至返璞归真之境。”
苍老的声音裹着叹息，仿佛要将两百年的光阴都揉碎在话语里，“寻常炼体修士，肉身愈强，气息愈霸道，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异象。
可晨弟突破金丹后修炼的那部功法，大成之时竟能敛去所有锋芒，与寻常修士无异。而且他修炼的练体功法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他提过，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练体。”
郑贤智瞳孔骤缩。他回想起与关慧晨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方总是身着素袍，憨态可掬，说话时语调平缓，偶尔还会看云卷云舒，听雨饮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闲适的老者，与能将炼体功法修炼至如此境界的强者联系在一起。
“您是说，你可知关老将练体功法修炼到何种境界？”郑贤智声音发紧。
老者转身，枯槁的手指拂过墙上悬挂的古剑，剑身上斑驳的剑痕似在诉说往昔峥嵘：“我也不知道。”
他苦笑“当年他突然离开万宝阁，只留下书信说要去寻突破的机缘，他追求的早已不是单纯的修为突破。”
阁楼陷入死寂，唯有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郑贤智脸有点发烫，他忽然意识到，关慧晨带他去铁树秘境、指点他来万宝阁，绝非偶然。可关慧晨老祖究竟在谋划什么？又为何选中自己？
“小友，你可是晨弟的弟子？”老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郑贤智转身时，正对上对方洞察一切的目光。
郑贤智垂眸沉思，脑海中闪过关慧晨在郑家时的种种场景——老人经常指点他一些修为之外的东西。虽无正式的拜师仪式，可一路以来的教导与指引，早已让关慧晨在他心中有了师父的分量。
郑贤智抬起头，目光坚定，“关老祖于我在修行路上悉心指引，说我是他弟子，并不为过。”
老者闻言，浑浊的眼中泛起微光，似欣慰，又似追忆，笑了笑，将玉佩还了回去。
“玉佩你还给晨弟，他想回来，随时可以来。”
郑贤智接过玉佩，转身离开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