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包括贺知珠在内，一个个的都震惊极了。
她们像看西洋景一样，看向贺知环。
贺知环被妹妹们瞧得不好意思，她在几人期盼的眼神下，缓缓说起自己身上的变化。
“从前我虽书读得多，但有些道理总也没想明白。”
“比如，我一直在意的容貌。”
“比如，孟家四郎、我被退婚，落水被外男所救，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根刺一样，钉在我的心里。”
她停顿了一瞬，“还有与我一同出嫁的月王妃。”
“我的夫婿与她的夫婿，我的嫁妆与她的嫁妆，我的婆婆与她的婆婆……这一切的一切，逼得我静不下心来好好生活。”
“当然，辛家母子也不是善茬儿，他们看透了我的软肋，日常行事总拿我的把柄说事。”
“我退了一回，便要退第二回。如此反复，我将一个侯府千金的尊严，捧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他们一点点踩踏、蹂躏，甚至险些犯下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错事。
很庆幸，我没能成功。”
说话的时候，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贺知璎，“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曾经我也是有机会挣脱那泥潭的。”
“可那时……也许一个人被欺压久了，被否定多了，除了会失去尊严、以及反抗的勇气之外，更可怕的是，我还会犯贱的，打心底去认同对方。”
“认同对方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不幸，甚至，我还要去帮着他一起找理由，成为欺骗自己的帮凶。”
“当然，这其中也不能排除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不能接受自己看走了眼，嫁错了人。我不能接受，我过得不如我的同龄人。”
“因此，当我明明能够抓住浮萍，我却弃之不顾，甚至还想毁了那浮萍。”
“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很可怕？很愚蠢？”
“是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愚蠢得可怕。”
“我怎么会变成那样呢？我怎么能变成那样呢？”
贺知璎将贺知环揽在怀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贺知环轻拭眼角，“大姐姐说得不错。从前，辛玉成用不入流的画作和话本子，让我将自己困死了。”
“如今，他遭了贵人厌弃，咱们贺家又没了从前的富贵，我这里便是出点子什么事，对家中妹妹们的影响也不如从前那般大了。”
“于是，我便当了回蛇蝎妇人。”
贺知璎接过话茬儿，“什么蛇蝎妇人，休要那样说你自己。”
“那辛家就是虎狼之窝，如今咱们娘家也成不了他辛玉成的助力，你要是还不厉害些，只怕骨头渣子都要被他们吃得不剩了。”
“更何况，如今辛玉成仕途断了，他不仅不反省，还一味的要像从前一般打压你，这如何能忍？”
“但凡他辛玉成识时务些，但凡那辛婆子说话做事别那般硬气，我们也是会劝你好好过日子的。”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
但凡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谁会劝离？
贺知环抿唇，眼眸带了抹坏笑，“可惜他们不知足，我任劳任怨当牛做马的，他们还妄想像以前一样，继续骑在我的头上指指点点。”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他们。”
贺知珠好奇道，“怎么成全的？”
贺知环勾唇，“倒也简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前辛玉成不是拿那些污沼东西来污蔑威胁我么，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以他的名义，写了不少他与寡妇、悍妇的意yin勾当。
其间再插入几副露骨的画作，对于她这个曾经的才女而言，那就更容易了。”
似乎觉得食言，她看着几个没出嫁的妹妹，讪讪闭嘴。
贺知珠年纪不大不小，但也嫁了人，早已不似未出阁时的娇羞扭捏。
她甩了个媚眼儿，“二姐姐继续说，三四五几个姐姐左右也是要嫁人的，你这是在给她们传授调教夫婿的好法子呢。”
“快说快说。”
虽其他几个也不见有要避出去的模样，贺知璎这个大姐姐也没有出言制止。
不过贺知环接下来的话，到底要收敛些，“待市井有关辛玉成的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开始流传起来的时候，虽说我再出门子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辛玉成这等令人不耻的癖好，也被传得人尽皆知了。先前关于我的那些不好的东西，便是真传出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是辛玉成的问题。”
“我虽会受些影响，但在我的刻意操控下，对我的影响定会降到极低，甚至有我在辛玉成家当牛做马的证明，多数人还会偏向我这个受害者。”
“如此，我便能在世俗的猜测与唾沫下，奔出一条活路来。”
贺四几个已经开始抹眼泪了，“二姐姐过得这样不容易，怎的不向家里求助？”
贺知环压下心中酸楚，微微一笑，“你们大姐姐三姐姐，私底下没少背着我出力。要不然，我也不能这样早收拾好家里的烂摊子。”
“你们几个小的，也切莫愧疚。
那个时候家里刚刚遭难，也是一团乱麻的，你们能顾好自己，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姐，便觉得你们做得极好极好了。”
贺知珠侧头稍稍整理了一下面容，又才回头笑话起贺知环，“难不成二姐姐这般就算完了？”
“左右那辛玉成也是不能走仕途的，你这些手段，对他而言，不痛也不痒。
依我看，二姐姐还是善良了。”
贺知环给了贺知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倒也不见得。”
“你们二姐夫官途失意，整日里与酒作伴，难免有喝过头的时候。
前些日子，天气突然转凉，我要彻夜照顾着了风寒的婆母，便没有顾得上他。
他晚上睡在书房的时候，不小心吹了风，如今成了偏瘫。”
贺知环说完这话，便笑眯眯的把眼前的几个姐妹都瞧了一遍。
贺五收拢了些手脚，她觉得这会儿的二姐姐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很厉害的气场，“二，二姐姐的意思，难不成是……”
贺知璎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嘘。”
其中之意，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