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然娇羞地低下头，复又听见谢纵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叔父觉得，英光就很不错。”
“他自小便养在府中，与你知根知底。且叔父冷眼瞧着，他对你也很不一般。”
谢纵是真心觉得谢英光很适合谢嫣然。
虽然世家礼法上来讲，谢英光是谢家养子，与嫣然是兄妹。
可如今的谢家已经不似从前，从坍塌的那一刻起，什么规矩礼教，家训祖令，都已经化为灰烬。
现在的谢家，他谢纵说了算。
不过是无血缘关系的兄妹，任谁也不敢指摘。
但谢嫣然却满脸惊诧，恐惧地看向谢纵。
惊叫道：“叔父，万万不可。”
谢英光将手臂从谢嫣然的手中抽出，沉下脸，冷声道：“有何不可？”
“莫非你竟还在惦记季回安？”
谢嫣然一脸倔强之色，双膝跪在地上，眼眸坚定地看向谢纵。
“叔父，我非季回安不嫁！”
谢纵气恼，声音也大了起来：“英光有什么不好！那季回安心有所属，他根本就不在意你。”
谢嫣然如此冥顽不灵，他简直气疯了。
谢嫣然吓的缩了缩身子，却依旧梗着脖子执拗道：“谢英光不过是咱们谢家的养子，身份与季回安怎么比？
更何况，季回安那一身的气度，胸中的沟壑还有俊美的容颜，谢英光哪一点比得上？”
“我知道了，我终究只是叔父的侄女罢了，又不是亲生女儿。叔父自然不会全心全意为我筹谋。”
谢嫣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丝毫没见谢纵铁青的脸色。
“住嘴！”谢纵叱责道。
他的眼里皆是难以置信，他从没想到，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面疼爱的侄女竟然这般想他。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叔父待你如何？”
谢纵脚步虚浮，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
一手撑着椅臂，一手撑着腿，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嫣然。
谢嫣然丝毫不觉得有错，语带嘲讽道：“叔父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私心？什么私心？谢纵有些不明所以。
谢嫣然冷哼一声，“叔父让我嫁给谢英光，难道不是为了笼络人心？”
“叔父老了，而玄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却不能一直坐下去。谢英光是最好的人选。
叔父担心待谢英光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会不听您的话。
这才想到让我嫁给他，这样玄衣卫就永远在叔父您的手中，不是吗？”
‘啪’谢纵再也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打偏了谢嫣然的脸。
他一生要强，此刻却如同孱弱的老者，佝偻着背，落寞又心疼地看着眼前被他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侄女。
谢纵万万没有想到，他铮铮铁骨，在谢嫣然的心中，竟是这般丑陋。
谢嫣然看着谢纵猩红的双眼，他的慈爱让她忘了他往日的威严。
此刻恐惧渐渐漫上心头。
不住求饶道：“叔父，叔父，嫣然知错了。嫣然不该这般与你讲话。”
她膝行到谢纵的面前，惶恐地伸手拉着谢纵的衣袍。
面上泪水涟涟，哽咽道：“叔父，我真的很喜欢季回安。
若是没有她，侄女此生再无欢愉。”
“求叔父成全侄女，帮侄女上门提亲吧。求叔父成全！求叔父成全！”
谢嫣然不住地磕头，谢纵就这般冷眼看着，久久不出声。
谢嫣然见没了动静，抬头露出红肿的额头，觑着谢纵，不敢多言。
良久，谢纵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你所想，我便帮你一回。成与不成，就看你的命了。
不过，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成了，谢府会风光将你嫁出去。不成，便让人将你送回陈郡老宅。”
他真的累了，这么多年，他为谢嫣然做的也够多了。
陈郡谢家还保留着一些宅院，他请了些人在打理看管。
谢嫣然若是回去，他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只能做到这样了，再多，也没了。
谢嫣然根本就不在意谢纵后面说的话，她没当回事。
耳中只听到了谢纵说要帮她上门提亲。
“谢谢叔父，叔父若是愿意出马，定然万无一失。”
她觉得，她这个季家少夫人当定了。
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对着谢纵再拜了拜，拎起衣裙便起身。
她要好好地准备准备，去库房中挑些名贵的礼物，让叔父带到季家去提亲。
“嫣然告退。”
谢纵摆了摆手，再也不看她。
谢嫣然走后，谢纵才又一次开口：“英光，出来吧。”
谢英光高大的身躯从侧门处缓缓走出，眼神无比哀伤。
“坐。”谢纵指着一旁的椅子道。
谢英光敛了敛神色，恭敬道：“不了义父，孩儿还有些事情未处理。
过两日便要出公差，许多事要交代底下的人。”
谢纵早已经恢复了平静，除却鬓边白发好似又多了些，仍旧是那副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样子。
“不急。”
谢纵这般说，谢英光便坐了下来。
“方才嫣然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早就知道谢英光在门后，谢嫣然的那些话又怎么可能不伤他的心。
谢英光低垂着头，看起来极度哀伤。
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原来谢嫣然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瞧他一回。
原来，在她心里面，自己一无是处。
谢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嫣然不懂事，她并不知道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日子会有多难过。”
“她放弃你，是她的损失，你莫要伤心。待你从余杭回来，义父会替你择一门好亲。”
谢英光抬头，与谢纵平视，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关爱之色，心中微暖。
“义父，我不怪嫣然，是我配不上她。
无论她做什么选择，我都没有任何怨言。”
嫣然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光亮，他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哪怕灰飞烟灭。
谢纵不好再劝，只点了点头。
谢英光起身，抱拳：“义父，若是无事，孩儿便先告退了。”
谢纵没有阻拦。
但谢英光的步伐行至门前，想了想，又转身。
问道：“义父可否告知英光，你送半块玉佩的姑娘，多大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