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还没最后定下来吧。
王镇长说,快了。
我说,下午我去找老肖,怎么没听他提起。
王镇长叹道,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跟你说,他本以为会调到开发区做主任的,结果被姓陈的抢占了位置,现在连镇长也保不住,这就是我们草根的命,没有后台,即使再努力也是白搭。
我担忧说,老肖一旦调离,会不会对门窗厂有啥影响。
王镇长说,影响肯定会有的,好在现在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经济是市里的第一要务,不管谁做城关镇镇长,只要我们不去故意找麻烦,那就没啥问题。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王镇长突然说道,听说付青龙和李建华为砂石的事去找过你?
我苦笑说,人家眼红,要分一杯羹,我有啥办法。
王镇长问道,你答应没有。
我说还没。
王镇长说,只要他们不闹的太过分,适当可以给他们一点甜头,与其让他们闹,还不如给块骨头把他们当狗养起来。
我蹙眉说,我这里倒没啥,主要问题出在河下村那边,搞不好会出现群斗的情况,万一弄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镇长颔首说,你这顾虑很有必要,明天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河下村,到时我找老龚头谈谈,再让派出所的老朱敲打一下付青龙这伙人,免得这些家伙太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离开招待所,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感觉压在心里几天的石头突然没有了。
回到家,父亲又叮嘱我记得明天去赭山把母亲接回来,便带着欣儿回房睡了。
我无奈摇了摇头,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无论活到哪个地步,都不忘维护自己的面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开车带着欣儿去赭山村,有欣儿在,母亲总不至于脾气还那么冲吧。
到了三姨家,母亲的态度果然好了很多,拉着欣儿的手,不停问欣儿这些天想奶奶没有。
欣儿说想奶奶,又问奶奶为啥喜欢待在三姨婆这里不回家。
三姨跟我说,小新,我跟你娘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准备回贵州娘家走一趟亲戚,看看你的几个舅舅和姨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摊开手说道,我也想去走走,见见几个舅舅和姨娘,可是身边事太多事,根本脱不开身。
母亲说,老三,我早跟你说过,他肯定不会去,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我讨好笑道,不是我不愿去,实在是事多走不开。
母亲让三姨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跟我们现在去镇上,在镇上吃午饭,下午去市里坐火车。
我说,娘,就算你和三姨要回娘家看看,也没必要走的这么急吧,总得买些土特产带过去吧。
母亲说,老娘才懒得带那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你舅舅家最不缺的也是土特产,有这心意,还不如给些钱来的实在。
三姨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进行李袋里,跟姨丈说,我们回贵州最多待一个礼拜,可能三五天就会回来,你晚上关门时,记得把家里的鸡数清楚,不要把鸡关在门外,便宜了外面的黄鼠狼。
回到镇上,父亲得知母亲要和三姨回娘家,脸色马上变的阴沉,斥责母亲手里有了几个钱,就要趁机给娘家的那几个坑蒙拐骗的弟弟妹妹。
母亲也不示弱,说钱是老娘自己赚的,老娘愿意给谁就给谁,你这老东西管不着。
见俩人要开撕的架势,我和金红赶紧劝住,父亲对金红的话还是愿意听的,跟金红说了许多以前的陈年往事,话里话外,无非是说我那几个舅舅没一个好玩意,每次一来就得住一两个月,临走时母亲还偷偷塞钱,让本来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当然,母亲也有她的理,说舅舅千里迢迢过来看我这个大姐,自然要留着久住一段时日,回去时给点路费也是她这个大姐应当做的。
母亲的话虽然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并不怎么认同。
若是家境好,母亲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但我家的情况可以说非常拮据,母亲再这么不自量力去帮扶娘家的弟妹,就不可取了。
记得小时候,大舅的女儿逃婚从贵州跑到我家,临走时,把家里仅有的五十块钱偷偷拿走,母亲还以为是我们姐弟偷了,不分清分皂白让我们跪在地上,一边用麻绳抽打着我,一边逼问钱到底是谁偷了。
当时母亲红着双眼,大有要把我打死的节奏。因为在母亲眼里,我的嫌疑最大。也或许因为我年龄最小,不担心我会反抗。
我腿上至今还留有那次被麻绳抽出的伤疤。
当时父亲为了护我,跟母亲大打出手,可笑我还当着村里人的面,拦在母亲身前,不让父亲打到母亲。
吃过午饭,母亲收拾好行李,不顾我们的劝阻,一再催促我开车送她们去市里坐火车,见母亲思乡心切,也为了家里的安宁,我只得开车送母亲和三姨往市里赶。
到了火车站,我到窗口买了两张下午三点半开往贵州的火车票,见时间还早,我又去外面的街道上买了一些水果和八宝粥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顺便到银行取了三千块钱,在车上给了母亲,母亲接过钱,当着我面把钱藏到贴身的内衣口袋里。
送母亲和三姨上了火车,又亲眼看着火车逐渐远去,我这才转身出了火车站。看着火车站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一时感触颇多,觉得人生活在世上苦多乐少,有数不尽的生离死别。
就在我多愁善感之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闻声望去,却是兰花。
兰花笑着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来送母亲坐火车回贵州娘家。
兰花指着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说,这是我小姑子,在省城读大学,我来送她上火车。
女孩冲我笑了笑,不时好奇盯着我看,好像我脸上长了花似的。
看来以貌取人是人的天性,即使受过所谓的高等教育也不过如是。不知是教育的失败,还是人性的使然。
兰花看着我说,是四点半的火车,还要在外面等半个小时才会开始检票。
我听出兰花话里的言外之意,是希望我留下来陪她一起送她小姑子上车,顺便跟她叙叙旧。
我装作没听懂她的话,对兰花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对于儿时的那份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已变的越来越淡。
现在我有我的家,她也有自己的老公和孩子,特意为了温存一下少时的情谊,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也没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