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晴不再追问了。
章文弯腰把她的行李放在副驾驶座前的空处，特地选了个空隙比较大的位置，这样杨子晴还能伸展腿脚。他还想帮她拿包，杨子晴却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自己来。”
四周人来人往，她站在那里已经有些挡道了。
她上车试了试座位，靠背还算舒服，可以小幅度地调整。章文笑着提醒：“杨小姐，您先休息一会儿吧。人还没到齐，而且前面车不开我们也得等着，估计最早得等到天亮。”
“你不用休息吗？”杨子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明天还要开一天的车，你现在睡一会儿吧，人来了我叫你。”
章文连忙摇头，双手摆动：“不不不，我现在还不累。”
杨子晴不再多说，把背包放在脚边，调整好座椅，脱掉外套，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然后闭上了眼睛。她是个非常懂得如何养精蓄锐的人。
章文见她闭上眼睛了，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又悄无声息地蹲在车边等其他人。心里如释重负，像块石头落了地，能照顾救命恩人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幸，不然总觉得不安心。心里也暗暗打定主意，下一次一定好好感谢那位特地为他创造这个机会的人。
杨子晴再次醒来时，耳边传来一声炮响，紧接着是悠长的号角声。她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章文也已经回到驾驶座，但车还没开动。
“杨小姐睡得可真好。”章文带着羡慕的笑容说道，“刚才车开开停停，这样颠簸，我还怕吵醒您，您竟然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嗯……”杨子晴坐直身子，看向窗外，但窗户外面覆盖了一层薄霜，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难以看清外头的景象。她将车窗降下一些，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外面汽车的轰鸣声、吆喝声和大喇叭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像十几个菜市场混在一处般喧闹。她看了一眼表，才凌晨五点不到。
她反应过来章文之前说的话，笑了笑：“睡觉最简单了，练练就会了。”她前世吃过不少苦，丧尸异兽肆虐的世界里，日日夜夜无法合眼是常事。作息混乱不堪，很多时候只能抓紧几分钟的空档休息。现在只要她想，就能随时入睡，随时清醒，像上了发条似的。她自嘲地想着，这大概跟武侠片里的杀手有得一拼。
“现在到哪了？”她问。
章文苦笑了一下：“还没出发呢，不过一号大队已经准备走了，听这号角声。”
杨子晴探头再看，果然，依旧是在新区的边缘，只是从先前的地方挪到了靠近公路的地方。前方的一号、二号车队已经直接停在公路上，长龙般的车队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这时候，前方的车队开动了，章文赶紧发动引擎，驱车补上空位，前进了一段路，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杨子晴终于能看到一号车队的龙头。
只见鱼肚白的晨曦下，天幕泛着青黑，远山和近处的树影犹如深浅不一的剪影。悠长的号角声中，一号车队由装甲车开路向远方进发，直升机和战机在头顶盘旋侦查，坦克在两翼护卫，巡逻车在队伍间来回穿梭，一切井然有序。
不知是谁带的头，后方的车队中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随后，二号车队缓缓开上公路，等一号车队走出近千米后才跟上。
杨子晴眨了眨眼，感慨道：“让我想起了移民，数十万人啊，一走就是一辈子。”
如她所言，许多人在车外哭泣，远远地望向家乡的方向，那是埋葬父母和亲人的地方，这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近十万人的车队，从车头到车尾全部开动，耗费的时间同样漫长。从天光暗淡到旭日东升，直到大地开始变得炙热，他们才终于轮到出发。
章文将所有物品都整理好，伸出头朝车斗里的乘客喊道：“坐稳了，走喽！”
卡车发动，轰隆作响，从土坡上驶上公路。五号车队也有飞机和坦克护卫，只是数量少了些。正因为这段路正好没有护卫，宽阔的公路上三辆卡车并排行驶，显得有些空旷。
杨子晴右侧没有车，可以一直看到地平线，但也没什么好看的，多是些荒凉废弃的景象，了无人烟。
阳光渐渐透进车里，她感到有些热，便脱下了夹克，露出里面穿的短袖。裤子和鞋子倒不需要换，本来就是适合白天穿的衣物。她之前忍着寒冷没穿厚裤子，就是为了避免在车上换衣服的尴尬。
刚刚睡饱了觉，杨子晴暂时不想再睡，和章文聊了几句，发现这人挺憨厚老实，话不多也不会乱说。于是她在车上练起了异能。
她先是在腿上铺了一件衣服，然后把之前从农场小溪里捡来的细长鹅卵石放在上面，召唤出一条细小的藤蔓，一颗一颗地去缠绕这些鹅卵石。而这还不够，她还要控制藤蔓打结。
鹅卵石光滑，找准中心点并牢牢缠住不是易事。要想把它们拴住、拴紧、抬起来不掉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细的控制力。杨子晴专心致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些石头。
以前杨子晴缠绕东西都是凭借藤蔓发出时的速度和它本身的粗糙感，再加上手在根部的旋转挥动，几乎等同于用力甩出去，就像挥舞着一条鞭子。但你能叫鞭子慢条斯理地自己打个结吗？
这感觉就像是拉着一根绳子，让手在这一头不动，却要求那另一头在地上写字。
藤蔓虽然与鞭子、绳子不同，但她对它的控制力一直都不够精细，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藤蔓从最初发出的一瞬间开始，控制力便逐渐衰退。到后来，那藤蔓基本上就如同一根毫无生气的死物，哪能再乖乖听话？
这次，杨子晴发出的细藤蔓娇嫩而细致，仿佛刚刚破土的新芽。那绿色的躯壳晶莹剔透，中心流动着一缕不知名的红光。刚发出来时，藤蔓如灵蛇般随风摇摆，光泽诱人。但很快，那光泽渐渐暗淡下去，一点点失去生机，最终变成了寻常的藤蔓，杨子晴也逐渐失去了对它的感应。
她连忙注入能量，藤蔓重新灵动起来。她操控着它靠近一块鹅卵石，小心翼翼地从石头下方穿过，再翘起来。这些动作对她来说不算难，真正的难点在于要让藤蔓的另一头返回来，并打一个结。
她屏住呼吸，默默地用信念催动，能量灌注在藤蔓中，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扯一根顽固的绳索。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努力，藤蔓终于不情不愿地绕了一圈，形成了一个松垮的结。然而，要扎紧这个结却是更大的挑战。她的手拉着这一头，而另一头悬在半空中，只能依靠能量灌注来让它自己拽紧。
这个结勉强算是打好了，但当她轻轻一提，鹅卵石却掉了下来。
杨子晴长吐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居然已经见汗了。
她苦笑一声，果然是高估了自己。她收起鹅卵石，换了一根折成两段的筷子，再次开始练习。
她不气馁，一次次重复着同样的过程。从最初需要两分钟才能系住筷子，到一分钟，再到半分钟；从动作的生硬僵硬，到逐渐变得圆滑自然；从每一次结束后都需要休息好几分钟，到最后只需稍稍喘口气。她一次又一次提起两段筷子，露出释然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满身大汗，尤其是左手，惨白得吓人，还在微微发抖。
“杨小姐，你没事吧？”章文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问道。
杨子晴揉着左手臂，淡淡地说道：“还行……只是手有点酸。”她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不由得苦笑道，“不会吧，都十点半了？”
她刚开始练习时，才八点多。
“是啊，一下子就是两个多小时。杨小姐，我都替您累，歇会儿吧。”章文满脸敬佩，“真没想到你们异能者也需要这么辛苦地训练。”
章文其实心里很羡慕，他也希望自己能有异能，哪怕是最普通的也好——他甚至不知道异能是否有等级之分，哪种是最弱的——可惜他只拥有一副不算发达的肌肉。
杨子晴放松下来后，顿时感觉到饿意袭来。她的异能几乎耗尽，显然不能再继续训练了。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个蛋黄派，正要开吃，忽然看了看章文，随手也递给他一个蛋黄派：“吃点东西吧，从早上到现在，你才吃了一个馒头。”
而且那馒头还没她拳头大，硬得像石头，她看着都替他牙酸。他甚至舍不得喝一口水，也不知道那馒头会不会搁得他胃疼，消化得了消化不了。
章文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拒绝这个只够一口的小面包，连声道谢后，宝贝似地把蛋黄派塞进了座椅边的旅行包侧兜里：“我还不饿，留着饿了再吃。”
杨子晴也不再多说，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再次蜷在椅子上休息。刚才的训练耗费了她大量的精神力，此刻她感到十分疲惫。
醒了继续练习，练习完了吃点东西，再接着休息。杨子晴就这样在车山度过了两天，枯燥却又充实。到第二天下午时，她终于能够一连串地系住三枚鹅卵石不掉落，打结也变得迅速而稳固，对藤蔓的控制和能量运用的熟练度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她还发现，体内的木系能量也明显增多，越来越接近一阶圆满的程度。
唯一让她不满意的，是这两天的训练中，她的能量消耗后只能依靠自然恢复。如果能利用晶核来充能，效果显然会更好，但她又舍不得浪费那些珍贵的晶核，而自然恢复的速度实在太慢，这让她在进步的同时越发感受到能量的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