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脸一红，挠着头说：“俺……俺觉得能行。俺可以先练着雕，师傅觉得不行就扔，不耽误事。”
“这还差不多。”李叔点点头，“接了。不过跟客户说清楚，啥时候雕完啥时候算，不能催。”
经理乐呵呵地答应了，临走前塞给李叔一个红包：“这是定金，您先拿着买料子。”
李叔把红包往林凡手里塞：“小林，你管着，买料子的事你懂行。”
“哎。”林凡接过来，心里有数。李叔这是信得过他，也想让他多学着打理店里的事。
王建军听说接了新订单，练得更起劲了。白天跟着李叔学雕生肖的轮廓，晚上就在屋里画样稿，画得不满意就揉了重画，纸篓里的废纸堆得比人高。
晓梅看他熬得眼睛通红，就把自己以前的笔记借给他：“这是我刚开始学的时候记的，李爷爷说的要点都在上面，你看看兴许有用。”
王建军捧着笔记，跟捧着圣旨似的，翻来覆去地看，连吃饭都抱着。有回李叔让他递刻刀，他走神递成了砂纸，被李叔敲了下脑袋：“看书是让你学门道，不是让你钻牛角尖。”
“俺记住了师傅。”王建军红着脸，赶紧把笔记收起来，专心干活。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手里拎着个布包。“请问……这里是李师傅的店不？”
李叔赶紧站起来：“大娘，您找我？”
老太太打开布包，里面是块黑黢黢的石头，看着像块普通的河卵石。“这是我老头子留下的，说里面有宝贝，让我找个靠谱的师傅看看。他走了三年了，我总惦记着这事。”
李叔拿起石头，掂了掂，又用手电筒照了照，眉头皱了皱：“大娘，这石头……看着不像有玉啊。”
老太太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以前总跟我念叨，说年轻时候在昆仑山采过玉，这块是他最宝贝的，说能雕个玉如意给我。”
王建军在旁边看着，心里不落忍，小声说：“师傅，要不……切个小口看看？万一有呢？”
李叔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他没敢用机器，怕震坏了石头，拿了把小刻刀，一点点往开剥。老太太紧张得攥着拐杖，手都在抖。
剥了快一个钟头，石头里露出点淡淡的绿，跟初春的草芽似的。“有了！”李叔眼睛一亮，“大娘，还真有玉！就是小了点，雕个小如意够了。”
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是哭，是笑：“我就知道，他不骗我……不骗我……”
李叔没要钱，说：“大娘，这如意我给您雕，就当是圆了大爷的心愿。”
老太太非要塞钱，李叔说啥也不收。最后老太太从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看着有些年头了：“这是我嫁妆，不值啥钱，您别嫌弃，就当是谢礼。”
李叔推辞不过，收下了，转手就给了晓梅：“丫头，你戴着玩，这老物件有灵气。”
晓梅捧着镯子，心里热乎乎的。她知道，李叔这是心疼老太太，也想让这镯子有个好归宿。
晚上雕玉如意的时候，李叔让王建军在旁边看着。“这如意的头得圆，柄得弯，不能太花哨，老人家戴，得透着股安稳劲儿。”他手里的刻刀慢悠悠的，跟哄孩子似的，“你大爷当年采玉不容易，这玉里藏着他的心思呢，得好好雕。”
王建军点点头，拿了块废料，跟着学。他雕得磕磕绊绊的，如意的头雕成了个疙瘩，柄也歪歪扭扭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开始都这样。”李叔笑着说，“我年轻时雕的第一个如意，跟个擀面杖似的，被我师傅骂了半个月。”
大家都笑了，王建军也不那么紧张了，拿起刻刀接着练。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石头上，也落在李叔和王建军的手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刻刀划过石头的“沙沙”声。
老太太来取玉如意那天，特意穿了件新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到那小巧玲珑的玉如意，绿莹莹的，透着光，她摸了又摸，眼泪又下来了：“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她给李叔鞠了个躬，又给王建军鞠了个躬，说：“谢谢你们，圆了我和老头子的心愿。”
老太太走后，王建军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师傅，咱这活儿，不光是雕石头，是雕人心呢。”
李叔愣了愣，随即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吴涛举着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发在直播间里，配文：“最好的手艺，是能圆人心愿的。”没一会儿就有好多人评论，说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说要订个小物件，给家里的老人。
林凡看着订单噌噌往上涨，心里踏实得很。他想起刚开店那会儿，总想着怎么挣钱，怎么把店做大。现在才明白，能让手里的石头有了温度，能让心里的念想有了模样，比啥都强。
李叔把那方“巷子深处”的印章盖在新订单上，红通通的，像朵小花开在纸上。王建军凑过来看，眼里闪着光，好像在说：以后我也要雕出能让人记一辈子的活儿。
夜影蹲在旁边擦他的木雕工具，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雕的那个小院子里，又多了个小人，背着工具，看着像刚学手艺的样子。
院子里的磨石还在，月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明天一早，这里又会响起“沙沙”的磨石声，不急不躁的，像在说：慢慢来，好手艺，好日子，都得磨出来。
老太太拿走玉如意的第二天，巷口就传开了这事。王婶端着刚蒸的菜包子过来，嗓门亮得能穿透三条胡同：“老李，你可真行！一块破石头愣是雕出了念想，那老太太回家的路上，逢人就夸你手艺好，说你是活菩萨呢！”
李叔正在给“十二生肖”的鼠雕打坯，闻言头也没抬：“瞎掰啥，我就是个雕石头的，哪当得起菩萨。”手里的刻刀却稳了不少，鼠的尾巴弧度比刚才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