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贤弟说得有理!”
郑芝龙更是哈哈大笑,
“技术这东西,终究是一层窗户纸,可这窗户纸后面,是无数工匠的心血和多年的积累,外人想轻易捅破,哪有那么容易!”
李国助放下茶杯,神色郑重了几分:
“义兄,如今台湾发展势头正好,不知你谋求招安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提到招安,郑芝龙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突然一摆手,叹息道:
“这几年,我与明朝的关系一直都是剑拔弩张,他们视我为海盗,屡次派兵围剿,可每次都被我打得大败。”
“你也知道,我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以战促招’的路子,只有把拳头练硬了,让明朝知道他们剿不灭我,才会坐下来跟我谈招安的事。”
“好不容易,今年六月终于等来了招安,可惜——终究是没能成功啊——”
他端起冷茶猛灌一口,喉结滚动间满是苦涩,
“是福建巡抚沈犹龙主持的招抚,具体是泉州巡海道蔡善继来接洽的。”
“这蔡善继早年做过泉州知府,对我有过旧恩,他一递话,我念着这份情,当即就应了。”
“可到了泉州太庙戟门会面时,他竟要我和芝虎‘囚首自缚请命’,不束发,反绑双手,像阶下囚一样去求他!”
郑芝龙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我为了那份旧恩,咬着牙想忍一忍,毕竟招安是我盼了多年的事。”
“可芝虎和兄弟们当场就炸了,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不是来受这份屈辱的!”
“部众直接在城外哗变,喊着‘朝廷无诚意’,转头就驾船回了海上。”
“我夹在中间,进不是退不是,最后只能跟着回了海疆。”
他颓然靠向椅背,眼底的光暗了几分,
“那次之后,我心里头先凉了半截,我掏心掏肺想归顺,朝廷却拿羞辱当诚意,这让我怎么再信他们?”
“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朱均旺突然慢吞吞地插话道,
“我听说天启皇帝八月底已经驾崩了,新君即位,朝局动荡。”
“而且陕西那边已经爆发了民乱,朝廷内忧外患,根本无力再抽调兵力围剿东南沿海。”
“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明朝还会再次派人来招安。”
“有了六月的教训,他们应该会拿出诚意的。”
李国助心中了然。
他知晓郑芝龙与明朝的博弈已进入关键阶段,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年七月,他肯定能等到熊文灿充满诚意的招安。
“师兄说的对。”
想到这里,李国助宽慰道,
“明朝如今内忧外患,急需稳定东南海疆,筹措军饷,而你手握强大的船队和台湾这块宝地,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力量。”
“想来,招安之事一定可以水到渠成的。”
“承贤弟的吉言,但愿能如你所言吧。”
郑芝龙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的郁结虽散了些,却仍带着几分不确定,显然心里并未完全放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忽然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赞叹:
“对了,贤弟,永明镇今年正月在安州平原那场大捷,可是真够扬眉吐气的!”
“听说建奴三万大军入侵朝鲜,被你们一举全歼,还协助东江镇生擒了阿敏、济尔哈朗、阿济格这些建奴贵族!”
“这消息传到台湾时,我们正在开评议会,当场就炸了锅,兄弟们都直呼解气。”
“建奴在辽东横行这么多年,也就永明镇能打得他们这么惨!”
“可不是嘛!”
朱均旺也跟着附和,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我还听北边来的商船说,那些被擒的建奴贵族,个个都是努尔哈赤的至亲,朝廷接到消息后,龙颜大悦,当即就下旨嘉奖了永明镇。”
“这才是实打实的硬功!”
刘香接口道,
“朝廷向来是‘重功不重言’,少东家能拿到镇国将军的册封,还有胶州湾的海贸特权,说到底都是靠这场胜仗挣来的。”
“换做是谁,都得给这份战功面子。”
钟斌也点头:“少东家这一场大胜,既解了朝鲜之围,又重创了建奴,朝廷自然愿意拿出真好处拉拢。毕竟他们需要永明镇继续牵制后金,不敢有半分怠慢。”
“诸位兄长说的极是。”
李国助闻言笑了笑,目光落在郑芝龙身上,语气恳切又有力,
“义兄,你想想看,永明镇靠一场胜仗就能换来合法身份和实实在在的好处,你如今手握台湾这块沃土,麾下战船近千、部众数万,还垄断了台湾海峡的贸易,实力不比永明镇差!”
“明朝现在内忧外患,比当初更需要稳定东南海疆,你的价值可比永明镇在辽东的作用更直接。”
“只要你坚持以战促招,让朝廷看清你的实力,知道你既能靖海,又能筹饷,还能牵制荷兰人,他们必然会拿出诚意来招安的。”
“到时候,合法身份、贸易垄断权、甚至沿海防务的主导权,都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一番话掷地有声,郑芝龙听得眼睛发亮,先前眉宇间的几分郁结彻底散去。
“贤弟说得太对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朗声道,
“凭实力挣来的东西,才坐得稳、守得住!”
“永明镇能靠战功得册封,我郑芝龙也能靠实力挣来招安的诚意!”
李国助看着郑芝龙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暗自盘算。
他知晓,郑芝龙接受招安后,台湾的发展或许会迎来新的机遇,但也可能面临新的挑战。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厦门变局,确保许心素的安全。
“义兄,招安之事若成,固然是好事,但也需多加提防。”
李国助提醒道,
“明朝官场复杂,党争不断,加上安州大捷减轻了他们在辽东的压力,估计要想他们诚心招安,还得几场大战不可。”
“说不准福建官府还会联合荷兰人一起对你发难!”
“贤弟放心,我心里有数。”
郑芝龙笑道,
“这些年在海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风浪我没见过?”
“明朝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我也早有耳闻。”
“他要联合荷兰人,那就联合吧,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