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伏尔格勒无数个寒冬中稀松平常的一天。
天色如同被墨汁浸染,迅速暗沉下来。
作为北方荒原上最庞大的城市,伏尔格勒在夜幕降临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展露其冰冷与黑暗的一面。
街灯昏黄的光线在寒风中摇曳,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更多的角落则被深沉的阴影吞噬
小偷在人群中穿梭,醉汉在巷口呕吐叫骂,浓妆艳抹的娼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招揽生意。
在一处背风且相对隐蔽的街角,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这两人正一左一右地围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小姑娘。
那姑娘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带着未长开的清秀,但脸色蜡黄,显然是长期饥饿和劳累所致。
她身上的衣服单薄而肮脏。
莫洛托夫假惺惺的关切:“小妹妹,你再好好想想?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爸爸从码头摔下来,腿断了,躺家里动不了吧?你妈妈是不是天天咳嗽,等着钱买药?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张嘴等着喂呢!你这天天在餐馆端盘子,能赚几个子儿?够给你妈买药吗?够你们一家子吃饭吗?”
苏哈尔克在一旁帮腔:“就是!听哥哥一句劝,就一晚上!陪那些军官老爷们喝喝酒,玩玩。他们出手大方着呢!运气好,一晚上挣的钱,比你端半年盘子都多!”
小姑娘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破旧的衣角,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滴在结冰的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小小的冰晶。
“可是……可是我才十六岁……我还没嫁人……我……”
“哎呦喂!”
莫洛托夫打断她,脸上堆着令人作呕的淫笑。
“十六岁正好!那些军官老爷们就喜欢你这样水灵清纯的!你想想,万一被哪个长官看上了,把你娶回家当个小老婆,那你们全家还用在这挨饿受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环绕在耳边的恶魔低语,不断侵蚀着小姑娘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最终,在生存的压力和两人连哄带吓的攻势下,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太好了!这就对了嘛!”
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狂喜,拍手叫好。
“走!哥先带你去弄身漂亮衣服,收拾收拾!”苏哈尔克伸手想去拉小姑娘。
“放心,只要把今晚那些老爷子伺候舒服了,赏钱少不了你的!以后你们家就等着过好日子吧!哈哈哈!”
两人得意的大笑声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样悲惨而不公的事情,在这座被严寒、政变和饥荒折磨的城市里,每天都在不同的角落重复上演。
随后。
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挟持着那个不停啜泣的小姑娘,穿行在伏尔格勒昏暗的街巷中,朝着他们与某些底层军官约定的地点走去。
路过一个僻静的街角时,莫洛托夫突然感觉一阵尿意袭来。
“妈的,憋不住了,我去撒泡尿,你看着她!”莫洛托夫对苏哈尔克说道。
“快点!别让那些老爷们等急了!”苏哈尔克不耐烦地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
莫洛托夫说着,拐进了旁边一条堆满杂物、更加阴暗的小巷。黑暗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苏哈尔克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开始焦躁起来。
“妈的,这混蛋小鸟被冻起来了?怎么这么久?”
他骂骂咧咧地,又担心误了事,便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吼了一句。
“站着别动!”
然后自己也拐进了那条小巷。
巷子里比外面更黑,他看到莫洛托夫还背对着他,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喂!你他妈搞什么鬼?尿完了赶紧走!”
苏哈尔克上前,没好气地伸手推了莫洛托夫一把。
然而,这一推之下,莫洛托夫的身体竟然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后倒来!
“噗通”
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直到这时,借着远处街灯微弱反光,苏哈尔克才惊恐地看到。
莫洛托夫的脖子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圈麻绳,勒得极深,他的眼球暴突,舌头伸出,脸色青紫,早已没了呼吸!
“啊啊啊啊啊——!”极致的恐惧让苏哈尔克他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外跑!
可他一转身,一个如同铁塔般巨大的黑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矗立在他面前,完全堵死了巷口!
他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的人居然是尤里神父。
尤里神父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你们两个恶棍……该下地狱去了。”神父的声音低沉如同审判的钟声。
“啊……唔!”
苏哈尔克还想发出点声音,哪怕是求饶,但尤里神父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后面所有的声音都掐死在了气管里!
尤里神父手臂肌肉贲张,竟单手将苏哈尔克整个人高高提起!苏哈尔克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脸色迅速由红变紫。
紧接着,一声清脆而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苏哈尔克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来。
尤里神父像扔垃圾一样,将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声充满恐惧的惊呼!
“啊啊。”
只见是那个小姑娘,因为两人迟迟未归,心中害怕又好奇,也战战兢兢地摸进了巷子,正好看到了尤里神父将苏哈尔克尸体丢下的一幕!
“唉……”
尤里神父发出了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
他没有惊慌,反而异常镇定地从神父袍的内袋里,取出了那个古老的银质怀表,以及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小玻璃瓶。
他打开瓶塞,一股奇异而浓郁的、带着些许迷幻色彩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尤里神父走到吓得呆立原地的小姑娘面前,他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但声音却刻意放得低沉而平缓,带着一催眠般的魔力:
“孩子……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轻轻晃动着怀表,银质的表壳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晃动的光斑,配合着那诡异的香气和他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灰色眼眸,开始进行某种类似催眠的引导。
“记住!你今晚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条巷子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只是迷路了,现在要回家……”
那小姑娘的眼神在香气、光影和神父充满力量的话语影响下,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彻底失去了焦点,只剩下麻木的顺从。
她如同一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木偶,呆呆地点了点头。
尤里神父见状,从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的尸体上搜出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币。
其中或许还包括他们之前勒索、欺骗得来的不义之财。
不由分说地全部塞进了小姑娘破旧衣服的口袋里。
“记住!你什么也没有遇到,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转身,回家去。”
神父合上怀表,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小姑娘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眼神空洞,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巷子外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做完这一切,尤里神父面不改色地从角落的杂物堆里扯出两个事先准备好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旧麻袋。
他动作熟练地将两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分别塞了进去,扎紧袋口,然后一手一个,如同提着两袋土豆般,轻松地扛在肩上,再次无声地融入了伏尔格勒深沉的夜色里。
……
在伏尔格勒城边缘,一家供应着豪华酒店热水和暖气的巨大锅炉房内,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金属灼烧的气息。
一个身材矮壮、肌肉虬结如的锅炉工,正赤着上身,挥动着一把巨大的铁锹,一下一下地将乌黑的煤炭铲进那如同巨兽口部般熊熊燃烧的锅炉炉膛里。
火光映照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和不断滚落的汗珠。
他放下铁锹,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走到旁边一张油腻的小木桌旁,想拿起上面的酒瓶灌一口,却发现瓶子早已空空如也。
“哎呀!我的伏特加!”
他懊恼地一拍大腿,看着那依旧需要持续添的锅炉,烦躁地嘟囔着。
“可恶……这一炉火还得盯着,又脱不开身去买……”
就在这时,锅炉房深处,一个高大得异于常人的身影,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步伐沉稳地走了过来。
昏黄的光线下,逐渐显露出尤里神父那冷硬的面容。
锅炉工斜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切!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怎么又来了?准没好事!”
尤里神父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将肩上两个沉重的麻袋“噗通”一声扔在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和上次一样,谢苗。再帮我烧点‘脏东西’。”
名叫谢苗的锅炉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他妈个混蛋!还有完没完了?!上次你一次搬来五具尸体,老子烧了一整晚,骨灰都扬了三遍!这回又是什么麻烦玩意儿?老子这里是锅炉房,不是你们这个神棍的免费焚化炉!”
面对谢苗的怒骂,尤里神父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亲昵,用力揉了揉谢苗那满是汗水和煤灰的短发。
“谢谢你了,我亲爱的好兄弟,谢苗。”
“滚蛋!谁他妈是你好兄弟!”谢苗一把拍开他的手,怒气未消。
尤里神父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神父袍内侧的口袋里,然后,他竟然像变戏法一样,一口气掏出了整整四瓶标签上印着昂贵标识的上等伏特加!
那晶莹的酒液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谢苗,眼睛瞬间直了,脸上的怒容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笑容。
“哎——!这就对了嘛!我的好兄弟!尤里!”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瓶,用牙齿熟练地咬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哈气声。
“够意思!这点‘小忙’,包在你兄弟我身上了!咱们谁跟谁啊!”
尤里神父看着他那副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随后,尤里神父拖过一张沾满煤灰的破旧木箱,坐在上面,自己也拿起一瓶伏特加,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他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灰色的眼眸映照着炉膛里跳跃的火焰。
谢苗则开始熟练地处理尸体。他扛起麻袋,将里面莫洛托夫和苏哈尔克的尸体倒了出来,粗暴地扯掉他们身上所有衣物,仔细摸索了一遍。
“操!”他啐了一口,不满地骂道。
“这两个穷鬼,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白瞎了老子费这力气!”
抱怨归抱怨,他像处理垃圾一样,将两具赤裸的尸体用力抛进了那烈焰熊熊的锅炉投料口。
高温瞬间吞噬了尸体,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气味短暂地弥漫开来,随即被强大的通风系统抽走。
谢苗干完活,也拎着一瓶酒,一屁股坐在尤里旁边的煤堆上。
他灌了口酒,看着炉火中扭曲燃烧的影子,麻木语气说道:
“杀人嘛……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手起刀落,或者像你这样,咔嚓一下。”
“麻烦的是后面,怎么把这些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你要不是有我这么个好兄弟给你擦屁股,不知道早就被警察找上门多少回了!”
尤里神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
谢苗看着锅炉里那两具逐渐化为焦炭、最终将变成灰烬的尸体,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你看……这尸体在火里烧的样子……多像我们当年在极北荒原,那些熬不过冬天、冻硬了的同伴,被集中起来烧掉的样子一堆堆的,噼啪作响……”
尤里握着酒瓶的手微微收紧,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份沉重的联想。
然后,尤里神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卡列尼娜的女儿……娜塔莎,回到伏尔格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