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龟堂的紫菀花田在火星培育园的同步光照下泛着双生光，沈夜正蹲在花丛里给“共生花”浇水——那是万妖心融合后长出的新品种，花瓣上人类掌纹与魔族暗纹交织的地方，此刻突然泛起银光。
“念安你看，花心在发光。”他刚要伸手去碰，整个人突然僵住，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地上。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明明是暖融融的光，却让他像被冻住的冰雕，连眨眼睛都做不到。
念安吓得手里的花铲都飞了，刚要喊人，就看见花田尽头站着个穿兜风衣的身影。那人的风衣下摆扫过花丛，带起的风卷着几片花瓣，落在沈夜僵硬的肩膀上。
“你是谁啊？”念安壮着胆子喊，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花茎。她看见那人的裤子上绣着暗红色的“魔族”二字，布料磨得发白，像是穿了很久。
那人没回头，只是缓缓举起右手。他的手指很长，指节上有层薄茧，比划的动作很奇怪：先是用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然后食指指向沈夜，最后五指张开，轻轻往下压。
沈夜肩膀上的花瓣突然化作光点，钻进他的眉心。定身咒解开的瞬间，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心脏“砰砰”跳得像要炸开。“你……”他刚要问什么，那人已经转身走向花田深处，风衣的后摆扬起，露出后腰别着的东西——一块棱角分明的黑色碎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像从什么器物上硬生生掰下来的。
“我是你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后半句被紫菀花的簌簌声吞掉了。等沈兰和沈青循着动静跑过来时，花田深处只剩晃动的花影，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沈夜摸着眉心发烫的地方，那里刚才被光点钻进的位置，现在像有颗小种子在发芽。“他手里的碎片……”他突然想起沈砚爷爷的日记里写过，三百年前魔族首领战死时，随身的“共生石”碎成了三块，一块留在魔界，一块被玄门抢去，还有一块……“像爷爷日记里画的共生石碎片。”沈砚翻遍了永龟堂的古籍，在《魔族残卷》的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图纸。图纸上共生石的纹样，与沈夜描述的碎片完全吻合，旁边还写着行小字：“共生石碎则魔族裂，需以血脉温养，方能重圆。”
“痛苦的碎片……”沈青摸着图纸上的裂痕，突然想起万妖心石面上那些痛苦的脸，“难道是指承载了太多悲伤记忆的碎片？”
话音刚落，火星培育园的实时画面突然闪烁起来。阿禾的声音带着电流音传来：“花田……花田在枯萎！”屏幕里，火星上的共生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根须像被什么东西灼烧着，蜷缩成一团。
“是那个人！”念安指着屏幕角落，穿兜风衣的身影一闪而过，手里的黑色碎片正对着培育园的光源，“他在毁花！”
沈夜突然捂住眉心，那里的“种子”开始发烫。他看见碎片里闪过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战场，穿兜风衣的年轻人抱着战死的同伴，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共生石；玄门长老用锁链捆住他的手腕，碎片被硬生生掰走时，他的血溅在石面上，烫出“魔族”二字；还有永龟堂的紫菀花田，在他被放逐的那年，突然成片枯萎……
“他不是要毁花田。”沈夜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沙哑，“他在找另一块碎片——在火星培育园的根须里。”沈兰的紫菀木杖突然剧烈震颤，杖顶的花苞“啪”地绽开，露出里面淡紫色的花蕊。“根须在指引方向。”她握住木杖，跟着杖尖的指引往花田深处跑，“碎片之间会互相吸引，就像血脉认亲。”
他们在花田最中心的老槐树下停下，树根盘结的地方，泥土正冒着热气。穿兜风衣的人半跪在那里，手里的黑色碎片悬浮在半空，与地下钻出的另一块碎片慢慢靠近——那是当年沈砚爷爷偷偷埋在树下的，为了躲避玄门的搜查。
两块碎片相碰的瞬间，发出刺目的白光。沈夜看见那人兜风衣的领口露出半截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紫菀花苞，和自己脖子上沈兰送的一模一样。
“是太爷爷！”沈夜突然喊出声。他在家族相册里见过太爷爷年轻时的照片，也是穿这样的兜风衣，裤子上绣着“魔族”二字，那是当年魔族战士的标志。
白光中的身影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露出和沈夜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小夜……”他的声音不再模糊，带着哽咽，“太爷爷找了这碎片三百年，终于……”
共生石的碎片在白光中慢慢融合，火星培育园的画面突然恢复正常，枯萎的共生花重新挺直了腰杆，根须在红土里舒展，像在欢呼。
“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沈兰的眼泪掉在木杖上，顺着根须渗进土里，“日记里说您被玄门追杀，我们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太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光，“玄门的定身咒让我沉睡了百年，醒来时认不出花田的模样，直到看见小夜身上的紫菀胎记——那是当年我给你奶奶刻的印记，说要让后代都带着花田的温度。”
他举起融合了一半的共生石，碎片边缘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淡紫色：“痛苦的碎片里，不仅有仇恨，还有我对你们的思念啊。”沈夜摸着眉心不再发烫的地方，突然明白刚才那人比划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拇指点胸口是“我”，食指指他是“你”，五指张开往下压是“血脉”——合起来就是“我是你的血脉”。
“太爷爷！”他扑过去抱住老人的腿，兜风衣上的布料磨得他脸颊发痒，却像抱着整个温暖的过往。
共生石完全融合的那一刻，永龟堂的紫菀花突然齐齐转向西方，花茎弯出的弧度，像在鞠躬。火星培育园的阿禾发来视频，那里的共生花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根须在红土里织出“家”字的形状。
“原来您就是日记里说的‘守石人’。”沈砚摸着融合后的共生石，石头温润得像块玉，“三百年前您说‘等共生石重圆，就是魔族回家之时’，现在真的实现了。”
太爷爷把共生石放在老槐树下，石头慢慢沉入土中，与花田的根须缠在一起。“回家不是靠石头，是靠记着根的人。”他蹲下身，看着沈夜和念安，“就像小夜记得我的项链，念安能认出碎片的光，你们就是永龟堂的根啊。”
沈青端来刚熬好的薄荷茶，茶香混着紫菀的甜香，在风里漫开。太爷爷喝了一口，眼里的疲惫渐渐散去：“当年玄门说魔族是‘异类’，可你看这花田，人类的掌纹、魔族的暗纹、万妖的泪光，缠在一起才好看，不是吗？”
沈夜突然指着太爷爷的兜风衣笑了：“您裤子上的‘魔族’二字，和我作业本上老师写的‘优秀’一样亮！”
所有人都笑了，笑声惊起的蜜蜂落在共生花上，翅膀扇动的声音，像在给这迟到三百年的团聚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