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被巨石碾了一遍，连骨头缝里都酸痛。
她才刚想动一下，伤口便传来一阵钝痛，疼得她闷哼一声，又跌回了床榻上。
“县主，醒了！”
身旁的宫女眼尖，立刻惊喜地喊了一声。
虞苏迷迷糊糊，眉头微蹙。
刚才在叫什么？
县主？
是她想的那个县主吗？
她脑子还有些昏沉，正想着，便见一名身着青袍的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进来，步履稳健，神色肃然。
他先是向虞苏行了个礼，又坐在床榻旁，伸手替她把脉。
静静诊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手，
“县主身上皆为皮外伤，并无大碍。匕首虽伤及血肉，却未伤及要害，静养些时日，待气血恢复，便可痊愈。”
虞苏微微眨了眨眼。
又是县主？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弧度，压也压不下去。
等御医交代完注意事项，宫人们也陆续退下，虞苏这才按捺不住，立刻唤道：“青葵！青葵！”
青葵早在屏风后候着，闻声立刻走上前，担忧道：“小姐，您感觉如何？”
“不急不急，先告诉我，我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葵见她精神还算不错，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虞苏听到自己不仅被封为县主时，还被赐府邸、岁禄千石时，眼睛倏地一亮，下一瞬，她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
“真的？！”
可刚一动，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又缩回去，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疼疼疼！”
青葵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连忙扶住她：“小姐，您悠着点，县主之位和俸禄都不会跑，别把自己乐伤着。”
虞苏却忍不住笑得更灿烂，眼里闪着光。
她是不是可以自豪说出那句话，姐不用嫁豪门，因为姐就是豪门。
青葵笑眯眯又道：“恭喜县主，陛下又赐婚了，定了您与玄王殿下的婚事。”
虞苏的笑容微微一滞，“什么？”
她撑着手肘，强忍着伤口的不适坐直了几分，“不是已经拒绝了吗？怎么陛下又赐婚了？”
青葵看着自家小姐那副震惊模样，忍不住小声道：“毕竟是皇命……再拒就不好看了。”
虞苏微微皱眉，脑海里迅速理清思路，终于想明白了。
难怪封自己为县主，原来是为了让她的身份配得上陆玄昭？
陛下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费尽心思促成这桩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
虞苏目不转睛地盯着床顶鎏金镂空香球，思绪万千。
她不懂皇帝的算计，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陆玄昭身为王爷，日后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
她所愿的一世一双人，怕是永远无法实现。
若不谈情，只合作呢？
陆玄昭人品在线，有权有势，是个很适合合作的对象。
思及此，虞苏唇角微微勾起。
她偏头，看向青葵：“青葵，我有话要和王爷说。”
青葵愣了一下，眨眨眼，立刻点头：“我这就去请王爷！”
·
偏殿，烛光微弱，幽静得只闻风拂过帷幔的窸窣声。
陆玄昭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女子。
她比他想象中更虚弱。
脸色苍白，唇瓣泛着不正常的淡色，但一双眸子格外明亮。
陆玄昭不知怎的，胸口微微一紧。
她靠坐在床榻上，纤细的手指搭在锦被上。
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找我。”
虞苏轻轻“嗯”了一声。
陆玄昭眼神微微一动，藏在袖中的手微蜷。
不用想他也知道定是赐婚一事。
片刻，他缓缓道：“若你不愿意……”
他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我可以请陛下……收回成命。”
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有风拂过，烛火微微摇曳。
陆玄昭目光沉沉，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会轻松一些。
可说完之后，心口竟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错过这次机会他恐怕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娶她的话。
“王爷。”
虞苏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平稳，面上带着几分从容的笑意。
“陛下既已赐婚，我占着这玄王妃的位置，便是你的妻。”
陆玄昭眉心舒展，眼中闪过点点星芒。
她愿意！？
下一息，耳边又响起那近乎绝情的声音，毫不留情将他眸中的星芒全部打碎。
“可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真正爱的人，我可以让位。”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合作，做一对假夫妻。”
陆玄昭微微一怔，呼吸几一窒。
他看着那道纤细的影子，眼光晦暗不明。
“假夫妻？”
他喃喃复述，嗓音低沉。
“对呀。你给我应有的尊重，我帮你打理王府，给你做事。”
“对外咱们是夫妻，对内咱们是……合作者……”
虞苏顿了顿，又补充了一条，“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你也必须放我离开。”
放她离开。
陆玄昭的眼似含着冷霜，指尖收紧，骨节隐隐泛白。
她说得太坦然了。
坦然得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永远都在为自己的退路铺路。
她不愿被困在虞家，不愿成为旁人眼中的“怪胎”，所以她可以接受这场婚姻。
可她心里，却从未真正接受他这个人。
她要的是自由，而不是他。
陆玄昭唇线绷直，发出一声苦笑，“如果我不愿意呢？”
“如果我不愿意做一对假夫妻，不愿意在某一天，看着你轻描淡写地离开呢？”
殿内一片沉默，虞苏没有立刻回答。
她靠在枕上，似乎有些疲惫了。
“王爷若是不愿意，也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但若是愿意，那我们合作愉快。”
“玄王妃，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陆玄昭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沉沉，最终，压下了所有情绪。
“……好。不过，我要追加一条。”
虞苏盯着他，点了点头，“既然是合作，王爷自然可以提要求？”
陆玄昭的指尖微蜷，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在做我的王妃期间，你不可以对别人动心。”
虞苏愣了一下。
她本能地想笑，却在抬眸间，撞上了陆玄昭那双漆黑的眼眸。
不知为何，她莫名心虚了。
虞苏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行，这点要求不过分。”
陆玄昭低低开口，声音略显沉闷：“那就，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