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昭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U盘郑重地放回口袋最深处。“接下来的事,就该到纪委了。”
“我必须立刻去县里,亲自把这U盘交到纪委手中。”
“这是关键一击,不容有失。”
他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日头,“你到办公室继续正常工作,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尤其注意自身安全。”
“风暴还没过去,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吴青芸再次坚定地点头:“明白,江镇长。您放心去,我会处理好这边。”
江昭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宿舍。
走廊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如同一声擂响的战鼓渐行渐远。
县政府张超森办公室的空气却凝结着一种冰冷的算计。
张超森此刻并未在办公桌后处理繁忙政务,而是斜靠在高背皮质沙发上。
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却的普洱。
就在刚才,他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得悉了最新的动向——市纪委联合组织部悄然启动了对江昭阳的调查程序。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他的血管。
让张超森那双平日就透着一股精明阴鸷光芒的眼睛,此刻更是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和残忍的笑意。
“哼,调查?”张超森呷了一口冰冷的茶水,低声自语,嘴角那抹冷笑扩大了些,“江昭阳啊江昭阳,你再有能力又能如何?”
“唐杰的事,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
“你这个常务副镇长,一个‘领导责任’的大帽子扣下来,你就是浑身长满嘴也洗不干净!”
他仿佛已经看到江昭阳在纪委工作人员面前焦头烂额辩解的样子:强调自己不知情?那是失察!
说自己发现了问题但被林维泉压制?
那是工作协调不力、未能坚持原则!
为什么不向上一级组织汇报,更有渎职之嫌!
无论江昭阳说什么,只要“领导责任”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他都会落入一个被预设好答案的死局。
“但仅仅是接受调查……还不够保险。”
张超森眼神一凛,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反而让他头脑更加清醒、冷酷。
他放下茶杯,眼神阴鸷地看着窗外县政府院内参差的树影,“必须再踩上一脚,把他钉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一次记过处分,就能让那所谓的副处职彻底成为镜花水月!”
一念及此,他倏地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挺括的深灰色西装。
径直向县委魏榕的办公室走去。
魏榕副书记的办公室色调明亮许多,绿植点缀其间。
此刻,她正凝神批阅着一份文件。
“魏书记!”
“张县长!坐!”
白薇进来端了一杯茶水给张超森。
张超森大马金刀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眼皮都没抬。
他只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喙:“白秘书,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魏书记有重要事情要谈。”
“好的,县长。”白薇识趣地应道,迅速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魏榕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平和地看向张超森,带着一丝询问:“张县长,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慎重?”
张超森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推心置腹商讨大事的姿态,但眼神深处却泛着算计的寒光。
“魏书记,现在情况你也知道了。”
“林维泉被纪委请去了。”
“不管最终认定林维泉在唐杰这件事里陷进去有多深,哪怕只是一寸脚趾尖,但他这个镇党委书记的‘失职’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
“眼皮子底下的事,他这个‘***’是怎么当的?”
“政治责任、领导责任,哪一条他能推脱?”
魏榕神色不变,静静听着。
林维泉是张超森线上的,是他在琉璃镇布局的重要棋子。
张超森此刻跳出来,如此急切地要给林维泉扣上失职的帽子,这动作明显太过异常。
这绝非落井下石那么简单,更像是……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魏榕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哦?张县长你的具体意思是?”
“我的想法很明确!”张超森的音调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仿佛要尽快将这事钉死,“林维泉这个党委书记位置,已经不配再坐了!”
“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为整肃纪律,给上级市委一个有力交代,也给琉璃镇干部敲响警钟。”
“我建议,对林维泉同志予以记大过处分,同时就地免职处理!”
他边说,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魏榕的脸,不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魏榕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
果然!林维泉不过是他棋局中第一个被舍弃的卒子。
他真正要动的,是下一个——或者说,林维泉只是他用来抛砖引玉的台阶。
这个张超森,向来以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着称,布局深远。
他突然提议严厉处理“自己人”林维泉,绝非出于公义,必然是后续狠招的前奏。
她放下茶杯,表情平淡地看向张超森:“张县长,接着说吧。”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好!”张超森心中暗喜,鱼咬钩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后靠,显得更加从容不迫,但言辞愈发凌厉。“林维泉要负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魏书记,我们再看看应当协助林维泉分管这块工作的是谁?”
“是常务副镇长江昭阳!”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江昭阳”这个名字在空气中回荡,清晰地落入魏榕耳中。
“他作为常务副镇长,***林维泉失职在前,要处理。”
“江昭阳做为实际上的二把手!”
“唐杰这么大的贪腐案,他这个常务副镇长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不坚持原则、装聋作哑?”
“无论哪种,他都难辞其咎!”
“也必须承担相应的连带领导责任!”
他终于亮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刀尖直指江昭阳。“当然,论直接责任,他毕竟比林维泉要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