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芙蕾雅这座象牙塔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医务室那空无一人的病床上。
虽然空气中弥漫着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但白及感觉很好，他甚至觉得阳光从未如此温暖，空气从未这样清新。
这就是没有想把他生吞活剥和教唆他同流合污的老熟人的世界……真好啊！
白及此刻一个病人都没有，闲来无事的他正端坐在自己那布置得雅致到和医务室有点不搭的桌子前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虽说是在享受安宁，但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窗外的天空。
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回来了，人就算齐了。他的小小愿望也算达成了，若非情况不允许，他真的很乐意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好好欢迎一下大病初愈的小星。
可惜不行，除非他想让二徒弟承受“牢狱之灾”。
白及自认为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是个与时俱进的碳基生物，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理解“囚禁”和爱是怎么挂上钩的：设身处地思考一下，某个女孩爱上了个男孩子，怕失去他（包括但不限于意外身亡和跑路）所以对他采取了执法者对罪犯的手段——这怎么想都不像爱的体现吧？！
嗯，就是这样，所以白及下定决心要助穹逃过这一劫，并用温和的手段阻止瑟莉姆等人犯下罪行免得大家都不好过——毕竟穹是恢复了记忆的穹而不是失忆的傻小子，现在的他要是真生气了，发飙对其他人那不是九一开？
嗯，穹没轻没重的一棒下去，某些人直接下九泉……
这时，窗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在他出神之际，医务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是医生吗？”
星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眼睛直直的落在了白及身上。
“星，你回来了？”
白及转过身，收回飘远的思绪，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也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说真的，自己这几个徒弟，就星是自己带大的，而且因为星的“爸亡龙”出身，所以他在星身上投入的心思也是最多的……
但是，星显然没跟他在同一个频道上。
“医生，快！请快过来看看我弟弟！他要被我一棍子打死了！”
白及：？？？
星语气急促，立刻上前拉住白及的袖子，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白及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弟弟是说穹对吧？穹被打伤了还严重到生命垂危，这怎么可能呢？
……
白及被星拽到门口时，只见穹被琪亚娜?卡斯兰娜公主抱着跑了过来，其人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但当琪亚娜把穹“扔”到病床上的那一刻，白及一眼就瞥见了穹微微颤动的眼皮和因紧张而有些不自然红润的脸庞。
白及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但是，穹为什么要装昏迷？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星，你没把为师的名字想起来吗？”
略感悲伤的白及俯下身对完全不需要检查的某人检查了一番，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当然是对自己最小的徒弟失忆的伤感。
但星和其他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样，白老师？死灰毛他是不是……”
“情况不妙。”
白及眉头紧锁，语气沉重，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穹做的手势。
“那一棍，怕是丽塔小姐来了也要躺半个小时……”
病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星倒吸一口凉气，懊悔的看着手中的球棒；希儿脸色瞬间煞白，不时瞥向罪魁祸首；就连平日里最咋咋呼呼的琪亚娜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更不用说眼睛里写满了慌乱的雷电芽衣……只有眼底毫无波澜的布洛妮娅发现躺在病床上的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皮还颤动得更厉害了……
白及强忍着控诉徒弟装昏迷的欲望板着脸，右手抵着下巴。
“被钝器颅内未见明显出血，但可能的震荡导致的意识障碍不容小觑。可能需要……”
“不可能啊！我没打中头！”
白及故意拖长了音调，看了眼穹那偷偷伸出的手指。
“无碍，但他可能需要一天时间静养。诸位，你们走吧。”
星的担忧立刻转化为急切。
“静养？什么样的静养？医生您说，我们能做什么？”
“星，叫我老师。”
“好的医生。”
“需要什么药材或者设备吗白老师？我马上跟大姨妈说！”
“不必了。”
白及凝视着病床上的少年，他不理解穹为什么要装成这样，完全没理由啊！
但是，白及选择相信自己的徒弟，并对包括星在内的所有人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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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活过来了……”
老杨爆改的医务室防爆门具备一定的隔音作用，这让穹原本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看着站起来的穹，强忍住和星叙旧唤回她记忆冲动实现大团圆的白及喝了口茶。
“穹，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穹脸上的紧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我的白老师啊，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您想啊，蕾耶拉她对我盯得太紧了，不这么搞个理由，我实在没机会摆脱……”
忽然，一股莫名的凉意窜入穹脊椎骨，让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穹连忙环顾四周：明明周围密不透风隔音还好，为什么自己还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蕾耶拉？神明？咳咳咳……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呢！”
白及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茶水也被咳了出来。
“穹，这不好笑。为师经不起恶作剧……”
“可是白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
穹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罹厄十相。
连白及自己都没发现，他手中的茶杯正在微微颤抖，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密涟漪……靠在椅子上的背明显僵硬了一瞬。
虽然有点心慌，但该问的还得问。
“影像？”
脸色难看的白及猜了个他认为最没危险的，可惜穹摇了摇头——这让白及背后直冒冷汗。
“难道是印记坐标？！”
穹又摇了摇头。
“都不是？莫非只是成型的影怪？”
白及的面容舒缓了不少，如果只是自发形成的影怪，那其实还好——因为研究表明，影子+崩坏能应该是守恒的，以地球绝对的崩坏灾害主导地位，只要不是穹炸了，那影灾就爆不出来。
穹还是用力摇头。
“都不是，是她的意识。”
白及：……
那完了，比坐标还可怕。坐标也就是以后可能来，意识都来了，降临还会远吗？
白及开始认真思考跟奥托申请火箭，把他们几个发射回火星的可能性——他们留在这里坐标太过明显，尤其是穹，一个不好地球也要遭影灾……
“她的意识附在了小星身上，还污染了我的球棒……”
穹的语速加快，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就昨天晚上，蕾耶拉——她借助小星的身体出现了，还好她不知道我知道了……”
白及听得嘴角微抽，怎么还有星的事？以那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程度，那不得爆炸？
……
穹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了出去，厚重的防爆门险些撞到他高挺的鼻梁。他摸了摸鼻子，非但不恼，脸上反而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几乎要哼起歌来。
了解情况后心情不佳的白及把穹给轰了出去，话虽如此，但穹依然很高兴——白及那边已经包揽了一切，谁让他是最可靠的七术之首，他们的老师「虚赝」呢？
对白及而言，是非因果，皆为虚妄。影中取力，亦是规则——对穹来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但如果打破规则的媒介被篡改出了问题，那一时半会就施展不出来了。
可白及不一样，他的力量可以让任何规则可以以假为真，哪怕是死者复苏——只要他有足够的崩坏能，并愿意付出逆天而行的代价……
而且目前，大部分在火星的因果暂时反馈不到人在地球的白及身上。
因此穹高兴又有点疑惑：明明白及在最初的恐慌后胸有成竹，为什么脸色又变差了呢？
“穹哥哥！”
“嗨，希儿！”
看到又一次小跑过来的希儿和跟在她身后的布洛妮娅以及塔子姐，露出笑容的穹把其他麻烦事抛之脑后——优先考虑，和希儿她们聊天！
只不过，希儿跑过来看到他身体无碍后立刻收起了笑容。
“穹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
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希儿问的是星。
“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额，虽然你们的初遇可能有一点不愉快，但我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她现在在哪里？”
希儿眨了眨眼睛。
“她跟姬子老师走了……穹哥哥，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对希儿说吗？”
别的事情?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什么事？”
“希儿想加入穹哥哥的小队。
希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布洛妮娅姐姐也想。”
穹有些意外，没想到希儿和布洛妮娅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们组我的队了，那琪亚娜和芽衣怎么办？
三人小队唉！要是扩编之后就算了，可自己还答应过安娜……
看穹纠结的样子，布洛妮娅的嘴角微微抬高了一个像素点。
想必，穹哥哥肯定是想先确定芽衣姐姐的加入吧？要是接纳了希儿跟自己，万一学园长又指派了个实际指挥，那不就把芽衣姐姐给排挤出去了吗？
穹哥哥不想发生这种事，布洛妮娅当然也不想！在心里默默给穹点了个赞后，布洛妮娅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如何劝说希儿放弃——只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插入了谈话。
“穹同学。”
笑盈盈的丽塔走上前。
“你的背，还疼吗？丽塔的胸口可是痛了一整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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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医务室内，白及独自站在正中央，方才强行撑起的从容和威严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错愕凌乱的表情。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甚至有点兴奋？）也不是因为代价，而是因为，那张照片。
就在刚才，自己缆下了帮忙斩断星与蕾耶拉联系的活后，恢复了兴致的穹和他分享起了天命总部的一些小事——这本来没什么，长辈嘛，听听孩子的倾诉也挺好的，也不会感到无聊……
直到他看到了那些照片——准确的说，是白发蓝瞳的穹和那有一缕白毛的金发大波浪幽兰黛尔的照片。
想想看，如果把举着炎枪的穹白发换成灰色，再把同样手握骑枪的幽兰黛尔头发全部染成雪一般的白色……
也许旁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隐晦而阴冷的揪心感——那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沿着某种无形的因果线，悄然缠绕上他的思维。
年糕，洛星第一次大影灾的英雄。
替换发色的天命最强女武神幽兰黛尔，简直就是年糕！加上那“酱牛肉”的小毒食，这相似度飙升啊！如果再考虑到穹“以爱驱动的炎枪冲锋”再次使用，也是在对抗幽兰黛尔的时候……
有没有可能他一开始就弄错了？他以为那天是八重樱刺激到了爱的力量重新点燃了炎枪，后来认为是什么三月七，雷电芽衣……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可能的年糕转世，幽兰黛尔！
“因果吗……”
白及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某几位已经完全没戏了——至少正规途径是没戏了。
现女友，加上亡妻转生再算一个自己准备去狙击的神明，松雀，你们要怎么赢？
他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正和三人相谈正欢的穹。
这才是他脸色骤变的真正原因。
在洛星，瓯夏人能在数据之海里捞出像洛晨雪那样的失踪者——虽然，被捞出人无一例外失去了记忆。地球好像也有类似的什么量子之海吧？年糕也说过她是蓝星的……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幽兰黛尔真的是年糕转世，回想起一切的穹会怎么选呢？芽衣，还是年糕？又或者……
可有一点毋庸置疑，自己的老战友还有徒弟，松雀瑟莉姆还有灯，她们将输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