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 伴奏(唯美钢琴)——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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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控台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腰侧,路只只蜷在唐奇臂弯里,指尖无意识揪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狭小的车厢里唐奇的怀抱是密不透风的网,她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后视镜映出她泛红的眼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你不问我吗?\"
细小的声音闷在他胸口,震动顺着骨骼传进耳膜。唐奇的手掌覆上来时带着体温,指腹擦过眼尾的瞬间,她睫毛猛地颤了颤。
\"你想让我问你吗?\"唐奇的呼吸扫过她发顶,有意放轻的呼吸,欲言又止的克制。
路只只望着他镜片下那双眼睛,一双瞳仁漆黑的彻底,不挪动半分只望着她。
她摇头又点头,指甲掐进掌心。唐奇喉结滚动,轻轻叹息,最终只是将她鬓角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的摩挲过她耳尖。
\"如果你实在纠结,那我只问一个。\"唐奇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他捧住她脸颊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看着我。\"
空调出风口的风拂过两人交叠的呼吸,路只只盯着他镜片后的倒影。倒影里有她泛红的鼻尖,还有紧抿的唇线,是被迫直视,唐奇镜片后黑白分明的眼颇有种让她无处遁形的意味。
\"你,要问什么……\"她试图偏头,后颈却撞上座椅头枕。唐奇的拇指按在她下颌,指腹摩挲过她的皮肤,依旧温热。
他镜片滑到鼻梁下方,露出泛红的眼尾,那抹红正顺着眼角漫到颧骨,唐奇在难过。
\"你会突然消失吗?\"
一句话彻底刺破了凝滞的空气。路只只感觉胸腔里某个东西轰然坍塌,先前编造的谎言都像回旋的箭。她望着唐奇颤抖的睫毛,下移视线想躲避,又看到着他衬衫领口刚刚被她扯开的纽扣。
\"我……\"唐奇的声音卡在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正不受控地发颤。路只只耳尖细小的绒毛扫过他指尖。
唐奇卡了壳,他想说他很卑劣,他承认他希望眼前的人永远只是眼前的人。
深吸了口气,他第一次发现爱不只是费洛蒙,爱其实是一种很自私的感情,这太偏执了,他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决断,至少不是由他来做。
害怕的人变成了唐奇,他睁着眼睛,那双透亮的眼,渐渐黑的不见底,呆滞的只望着眼前的人,他张口嘴唇颤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人格消失的话他甚至会无法看着面前的人再怀念,他早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这是他最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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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奇,唐奇……唐奇?\"路只只的声音像团棉花,裹着惊慌与心疼。她看见他瞳孔扩散又收缩,眼底凝起细闪的水光,快要溢出来。
唐奇突然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安全带发出闷响。
\"太紧了,唐奇……\"路只只闷哼出声,指尖戳向他后腰的软肉。唐奇浑身一僵,松开的瞬间快的似一阵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
发颤的双手悬在她肩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怎么不抱她了?路只只心口也堵住般难受。
\"抱歉,\"唐奇的声音发颤,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得扶。路只只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只觉得心口堵死了一般,他还要继续问,“我是不是勒疼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奇,唐奇!\"她抓住他欲抽回的手,指腹抚过他手指细小的茧,那是他做实验时不免留下的,路只只握他的手,十指相扣时,紧紧扣着。
\"我不会,我不会的。\"她重复着,将他的手心贴上自己脸颊,“你摸,是我,我在呢……”
唐奇苦笑,镜片后的眼睛蒙着层水雾,胸口起伏,就算真的消失,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把一整颗心都给了出去。
\"只只……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唐奇将她的手按在胸口,隔着衬衫布料,心跳震得她掌心发麻。车载时钟的蓝光映在他白皙晕着红的脖颈。
当人真正心动,瞳孔会扩张45%。此刻唐奇的眼睛几乎黑得不见眼白,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路只只看着面前的唐奇,心动和愧疚交织,唐奇为什么看起来似乎就要碎了,她深觉得她做错了什么,把喜欢的人弄成这样,他明明一向是自信的。
\"我爱你,只是爱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血管,拉她手贴在心口,\"它能比我更快认出你。\"
诚然,唐奇是偏执的,现代爱情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大家都是好聚好散或者好聚坏散,张三不行就看李四,大家都说,爱情就像地铁,下一趟,五分钟就到了。
可唐奇不是,唐奇死板也不死板,他死板的只爱一个人,却又不死板的讨她开心。只只开心,于是唐奇也开心。
路只只快要被逼疯,不是因为唐奇,是怪自己,为什么心跳的这样快,为什么这只是游戏世界,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近一点,再早一点,甚至早到幼稚园就认识,然后一辈子纠缠不休。
这种想法同样也是偏执的,但结果是,他们都比对方想的更爱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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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奇,”路只只拉着唐奇的手摸上她的耳后,“你摸到了吗?”
“这是…什么?”唐奇被手中透明的物体的触感震惊,并不像是传统塑料材质也不像是什么亚克力,不属于胶质也不属于金属或玉石。
“****”唐奇看到她张嘴,却没有声音,但恰好唐奇读懂了后两个字的唇语,眼镜。
一款只能摸到后眼镜腿的眼镜,这可真特别。
路只只自知是系统禁止告知,她又想了别的办法,“我有时候能靠它获得以前的记忆,但不太全面,我没有消失,别怕。”
“你从哪得到的?”唐奇摸了又摸,甚至摘下眼镜查看,也还是觉得怪异,他看不到,一点都看不到。
“某天戴上后就再也没能摘下来,就是当时口袋里那副眼镜,”这也不算撒谎,她觉得她几乎说了实情,但系统没有任何提示警告。
\"你没想过摘下来?\"唐奇的声音发闷,指尖试探着扯动。路只只咬住下唇,耳后传来的刺痛让眼眶发酸,唐奇慌得立刻松手,脸上血色也被吓走一半。
“你会……疼?!”
“别担心,它没什么坏处,也不碍事,又看不到,”路只只试探的搬出优点,强笑着蹭了蹭他掌心。
唐奇的拇指轻轻按在她耳后泛红的皮肤,眼神可以说是很悲切,他说,“怎么会……”
但被唐奇那双含着透亮水光的眼这么盯着脑袋很容易胡思乱想,恰巧他温热的手指还一直磨蹭她的耳朵。
于是路只只不受控制的向前吻了下唐奇红润的唇瓣,只是贴着蹭一下离开,唐奇傻了眼,明明刚刚还在说别的事。
\"那……我回去了?\"她慌乱扯开安全带,金属卡扣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车厢格外刺耳。
唐奇回过了神,眼睛盯着面前人,深得望不到底:无论结果,他不要放手。
于是他倾身一手按住车门,“不是说,只是整理一下?”
唐奇见路只只愣住,笑的更得意,微微抬头,给了她一个额头吻,笑的眉眼温和,仿佛刚刚深得不见底的眼神不来自于他,“去吧~”
路只只反应过来被耍了,开了车门气不过又坐回来。
“怎么了?”小糖博士愣住,眨眨眼睛,开玩笑的语气,“真不回去了?”
“你等我拿点东西和衣服,”路只只甩下一句话下了车。
唐奇这下完全反应不过来了,这太措手不及。
他觉得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进程很需要先见家长,他需要严谨些,再郑重些。
他想起……陪护那会……住在一起的话……
唐奇越想越是脸红心跳,他低头,摸到手机,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先发朋友圈。
大家好像都那么做,他之前还担心只只会不愿意,可好像,应该更早一些。
于是唐奇找出自己第一次见面拍的路只只背影,那时她忙着乐于助人拍别人,全程也没见她有一张自己,于是唐奇拍了这张。
于是在屋里收拾东西的路只只收到一条朋友圈艾特,是唐奇。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配图是唐奇曾拍的那张图,路只只没见过的视角,她在唐奇的眼中原来是那样,连背影发丝都发着光,侧脸的睫毛也渲着午间的光彩,好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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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里突然出现人的声音,有人在念那句诗,是稚嫩的童声,穿蓝碎花裙的女人坐在藤椅上,念诗声混着蝉鸣:\"得成比目何辞死——\"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晃着脚丫重复:\"愿作鸳鸯不羡仙~\"
画面突然碎裂,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航班信息,附件里的合照泛着陈旧的黄。
\"妈妈……\"这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鼻腔涌入浓烈的腥气。路只只踉跄着扶住窗台,目光落在窗外的方池子。
她闻到,这座蓝房子……似乎,太久没换水了,是又突然出现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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