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赛尔嘴里骂骂咧咧的，瓦苏语夹杂着大鄢话，越往后骂得越脏。
她手上毫无章法的动作不停，江淮晏便静静地看着她折腾。
直到希赛尔气急了，一把拽开江淮晏的头盔和面具，却见那剑眉星目的俊朗男人正唇角弯起，望着自己面露微笑。
“我勒个！你该不会是傻了吧？搁这乐什么呢！还不赶紧自己把铠甲脱下来给伤口止血，再拖下去你怕不是要没命......”
焦急的话语变为呜咽声漫出。
江淮晏手勾在希赛尔颈后，将她的头压下，迎了上去。
这姑娘受他所托，离开大鄢的军营去往伊丹与瓦苏边境寻找草药。
她走的这段时日，江淮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
她在时，他身边向来有些吵闹。
在收到希赛尔来信的那一刻，江淮晏按着被抚慰安歇的胸口，忽然便想通了。
“希赛尔，卡卢比特，卡修昂。”
江淮晏的声音很轻，却能保证希赛尔绝对能听清。
希赛尔颈后压着的手放开，她呆愣愣地直起身。
“你说什么？”
“没听清算了。”江淮晏轻轻推开希赛尔前倾的身子，自顾自起身。
希赛尔紧随其后从地上爬起来，满眼兴奋地望着他的背影。
“不行！你再跟我说一遍！快点快点！”
江淮晏捡起自己的长刀搭在臂弯擦净，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了。
“我说，我想你了，我爱你。”
希赛尔呼吸一滞，紧接着又超大声地喊叫，甚至难掩兴奋地蹦跶了两下。
“再用...再用瓦苏语说一遍！快快快！再用瓦苏语说给我听！”
江淮晏慢条斯理地往门口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盯住那双雀跃的眼。
“卡卢比特，卡修昂。”
“希赛尔，我想你了。”
“我......”
希赛尔直接一个虎扑上去，将本就没站稳的江淮晏又重重扑倒回地上。
——
回京这一路快马加鞭，这一仗前后满打满算也就打了六个月，全靠江淮晏用兵如神，行军风驰电掣。
大部队与江淮晏等人的班师进程拉开一大截，待他们秘密回京时，江清月预产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已经处于随时可能临盆的状态。
慕容怀接到消息时内心不安，犹豫良久才跟江清月提起。
“再有两日，多半就回来了。”
此时江清月正撑着酸痛的后腰，在府中游廊缓慢行走，听到这话时还愣了一下。
“什么就回来了？”
慕容怀从云苓云心手中接过搀扶的位置，小心翼翼扶着江清月继续往前走。
“阿月，我若说了，你可不许激动。”
江清月近来头脑混沌的很，此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澄澈明亮的双眸瞧着身旁的慕容怀，半响还歪了歪头，“什么不许激动？”
慕容怀提在半空的心浅放下了些，无奈笑道：“是兄长大捷而归，约莫两日后就进京了。”
江清月反应了一会儿才忽然停下脚步，这么一个猛然的停顿，四周众人的心全都瞬间提了起来。
“兄长要回来了？”
对上那双惊讶的目光，慕容怀点点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心小心！阿月，呼吸放轻些，不许拍手！不许疾步快走！不许......”
江清月一把按下慕容怀拦着她不让她大幅度活动的手臂，“我知道我知道，我心中有数，就是，就是一时间有些太开心了。”
周围一众下人皆紧张地盯着她，两个提前请进府的稳婆打着劝说的腹稿，云苓云心更是架起胳膊随时准备把她扶回屋子。
江清月回头扫上这么一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走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免得你们一惊一乍的。扶我回屋吧。”
最后这话冲着慕容怀，又怎么会不依她。
慕容怀算着江淮晏来信的日子，本以为往快里算也至少得两日，不成想此日傍晚江淮晏便策马入了城门。
本该先入宫面圣述职，结果刚见到慕容靖就被拎着肩膀站起身了。
“你先别述职了，不差这一两天，你且在这等一下，朕要跟你微服出宫。”
江淮晏也心中焦急，随御龙卫暗中带着慕容靖出了宫，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了摄政王府。
临近府中后堂时，一群人被慕容怀提前拦下。
“人睡着，你们轻声些。”
江淮晏深吸一口气平复，缓缓朝院里被四角炉子围起来的软榻走去。
已是晚秋，夜色泛着凉。
可江清月素日净喊热，觉得院里凉快喜欢在外面待着，慕容怀只能叫人支起纱帐遮风，离远些在四周烧上暖炉。
晚风偶有拂过，吹起轻飘飘的纱帐，江清月斜侧着身子半靠在软枕上，此等环境下睡得正香。
江淮晏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悄声离开了。
“这是......瓦苏十三公主帮忙寻回来的雪莹草和木蝶花。”
江淮晏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纸包，放至慕容怀手上时还停顿了一下。
几人走到远处的游廊才放开声量交谈，距离不近不远，遥遥能望见院中纱帐拂起，却又不至于吵到酣睡中的人儿。
慕容靖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那纸包，“江大哥，你跟瓦苏十三公主进展如何？”
言此，慕容怀掂了掂纸包不轻的重量，也探究地看向对面。
夜色遮掩着江淮晏的神情变化，却挡不住江淮晏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露馅的那股不自然感。
“正巧，微臣也有一事想禀明圣上。”
慕容靖抬手一挥打断，“唉，现在又没外人，别念叨这些个虚礼了。”
短短一年小十三个头猛窜，眼下不过比身旁两人矮一头罢了，双手往身后一背，与众朝臣长日相处下来也养出了一身威严。
江淮晏面色异样地低着头，拱着手声色发闷，“这不成，礼不可废。”
慕容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已有几分不悦后的威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慕容怀按住手臂拦下。
“皇上且先听听左丞相要说什么吧。”
慕容靖眉心的皱起化开，“也好，此番你率军大破伊丹立下汗马功劳，有什么想提的尽管提。”
江淮晏轻呼一口气，不自觉拨动了两下左手手指上的墨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