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京城。
林烨混在一队商旅中缓缓向城门移动。
他的背微微佝偻着,刻意模仿着常年行商的疲惫姿态,下意识地将斗笠又压低了几分,眼睛却透过斗笠边缘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三倍不止。
每一个入城的人都被仔细盘查,连货物都要翻检。
哪怕在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为此,楚知熠还特意与他分开行动,昨个儿夜里就如了城门,但此刻,林烨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哪里来的?做什么营生?\"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拦住了他,铜铃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
\"回军爷的话,小的是从南边来的,做些丝绸茶叶的小买卖。“林烨陪着笑脸,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些许南方口音。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悄悄塞了过去,”军爷们辛苦了。\"
守卫掂了掂铜钱的分量,哼了一声,挥手放行。
林烨暗自松了口气,随着人流挤进了城门。
一入城,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让他心头一紧。
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百姓行色匆匆,连交谈都压低了声音。
最引人注目的是各处张贴的皇榜,上面赫然画着两个头像——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乔念。
\"通缉谋逆要犯林烨、乔念,涉嫌谋害皇上与太子,凡举报者赏银千两,窝藏者同罪。\"林烨读着皇榜上的文字,胃部一阵绞痛。
皇后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不过半月时间,竟然已经将谋害皇上和太子的罪名栽赃到了他们兄妹头上。
他装作不经意地靠近一群正在议论的百姓。
\"没想到林侯爷竟然会带着儿子女儿谋反,怪不得那日会被当街诛杀!\"
\"那乔念姑娘不是早就跟侯府断亲了吗?怎么又突然跟着谋反了?这其中,该不会是有些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吧?\"
\"嘘!小声点!现在满城都是皇后的眼线,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烨听了几句便悄然离开,心中的愤怒彷如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开来了一般。
他料到了,那日的情景之下,爹不会活着。
可眼下真的听到旁人提起爹的死讯,他还是难以抑制地难受。
眼眶都发了红。
可他不能露出破绽,不能叫皇后的人发现。
他在城中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来到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
这是他与楚知熠事先约定的联络点。
客栈二楼最角落的房间里,一个身着褐色粗布衣的男子正站在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观察着街道。
听到敲门声,他迅速转身,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三短一长,是之前说好的暗号。
楚知熠这才上前,打开房门。
林烨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视一眼。
\"王爷。\"林烨低声对着楚知熠行了一礼。
楚知熠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烨摘下斗笠,眉头紧锁,将所见所闻简要道来:\"城门守卫增加三倍,城内巡逻士兵随处可见。我和乔念也已经被通缉成了谋逆的要犯。\"
楚知熠冷笑一声:\"皇嫂还真以为自己能手眼通天了。”
\"王爷打探到什么消息?\"林烨问道。
楚知熠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粗略绘制的京城地图:\"皇上和太子都被软禁在紫宸殿,由皇后亲信把守。朝中大臣一半被控制,一半被蒙蔽。\"
林烨盯着地图,思索着对策:\"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出皇上和太子,揭露皇后的阴谋。但以我们目前的人手……\"
“不需要人手。”楚知熠低沉的声音响起,只惹得林烨心头一惊。
“王爷是打算,孤身入宫?”
楚知熠颔首,“我已派人摸清禁军近日换防的时间,可趁间隙溜进去。苏公公也已经派了人在宫内接应,我一个人进出来去都方便些,药王谷的人给了我解药,只要喂皇兄服下,皇兄便能在朝臣面前,亲口说出真相。”
“可禁军也在皇后的手里,若到时候,皇后恼羞成怒,大开杀戒,只怕是……”
只怕是连一众朝臣都走不出那扇宫门。
“所以,你得先去找萧何。”楚知熠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来,“这是萧何的解药,我昨日并未寻得时机入他的王府,但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你今夜子时,可从睿王府的后门进去。”
林烨接过了药瓶,就听楚知熠又道,“以本王和萧何的声望,应该调得动城外那三万大军。”
倘若皇后当真大开杀戒,那到时候,就只能以暴制暴了!
林烨重重点了点头,可看着楚知熠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仍是不放心地开口,“王爷的伤……”
楚知熠的伤,不是单纯的外伤,连着脏器都多有损伤。
虽然每日都在服用药王谷的药,可连日赶路,也不曾好好休息,他实在担心。
楚知熠却轻描淡写的一句,“放心,无碍。”
林烨却依旧担忧,“王爷不可硬撑,若您出了事,念念不会原谅我。”
听到这话,楚知熠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却又想到了什么,道,“林侯爷跟林夫人的尸首,都在城郊义庄。皇后虽有心要用二老做诱饵,但好在朝中还有太傅等人,她暂且不敢乱来。但义庄附近必定会派了人看守,等你入瓮,所以,事成之前,万不可冲动行事。待等事成之后,本王会亲自将二老接回来。”
听到这话,林烨的眸色便又红了几分,却是死死咬着唇,而后重重点头,“王爷放心,经过这么多事,林烨,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林烨了。轻重缓急,我分得清。”
看着林烨这般样子,楚知熠的眸色也不自觉沉了沉。
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而林烨也再次对着楚知熠行了礼,而后转身,离开了客栈。
林烨走后不久,几名一直从药王谷跟来侍从也从屋外进了来。
楚知熠对着几人拱手行了礼,“还望几位帮我看着些林烨。”
闻言,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道,“王爷入宫更为危险,我等理应护着王爷。”
却不想,楚知熠缓缓摇了摇头,“林家,只剩下林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