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欧洲人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碳排放。根据他们的理论，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全球的工业突飞猛进的发展，既然要发展，就得消耗能源，而能源的来源恰恰又是这些化石能源，它们在燃烧或者做功的过程中，释放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碳，这些二氧化碳进入地球大气层，把阳光吸收进来，又无法散热，便产生了温室效应，让地球升温，产生了全球变暖。如果任由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地球本身没事，人类可就完蛋了......”
“......而事实上，地球的气候变化有其自身的宏观规律，规律的周期远甚于人类的存在时间，我是研究这个的，也不敢断定说，这些年的气候变暖，到底是地球自身规律使然，还是因为人类工业活动排放的二氧化碳所致......并没有那么简单的结论。”
许莎目不转睛地看着黄靖梓同步放映的幻灯片，上面有地球数亿年以来的气候变迁曲线。
人类在其中的确只是很短很短的一部分。
“......不管怎样，欧洲人的这个观点还是挺有说服力的。毕竟，没有危机，怎么能团结大家呢？甚至连美国人都接受了这一点。当然，我个人认为，美国人不是为了拯救地球而认同的，而是因为，在跟欧洲人商量之后，他们发现，可以与欧洲人一起建立一个框架和体系，将发展中国家持续地禁锢在一个相对低端的水平上，永远成为他们发达世界的打工人。为什么美国人没有看出欧洲人的目的呢？这是因为，如果要限制碳排放的量来拯救地球，他们只要把规则制定好，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实现自己的目标了——这一直都是他们所擅长的事情。美国人认为，自己可以与欧洲人实现双赢。”
许莎屏住呼吸，迫不及待地往下听。
她只恨黄靖梓的语速有点偏慢。
“于是，他们就搞出来一个概念，叫‘碳排放权’。在这个概念的框架之下，二氧化碳就成为了可以交易的商品，每个国家都被分配了一定额度的碳排放指标，如果你没有达到指标，就可以把多出的部分卖给那些一定会超过指标的国家。这个规则乍一看挺公平，市场经济嘛！但是仔细一琢磨，道道很深。因为，有一个大的客观事实：发达国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无论从技术上，还是从必要性上，碳排放的数量都已经要低于刚刚开始工业化的发展中国家。所以，如果这个时候，一个发达国家一年的碳排放指标是300个，另一个发展中国家的碳排放指标也是300个，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对了......”尽管没有人回答问题，黄靖梓依然自顾自地点评道：“发达国家一年撑死用掉50个，剩下250个就多出来了，而发展中国家可能一年排放500个都不止，超出的这200多个指标，他只能花真金白银去找这个发达国家买250......”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我们看看，这是不是就是打着‘保护环境，拯救地球’的幌子，实现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巧取豪夺的一种新式手段？这相当于把国家的发展权明码标价，而定价权还不在自己手上。”
黄靖梓又喝了一口水：“所以，从京都到哥本哈根到巴黎，我们都在为这个不公平而斗争。但是，这个现实也教育我们，要想真正摆脱困境，不能只是改变规则，毕竟，改变规则说到底就是改变分配，而分配机制再怎么改变、创新，哪怕搞出花来，本身也并不创造价值，真正创造价值的，是发展，发展真正的清洁能源，新能源。无论二氧化碳是否真的是造成地球变暖、威胁人类生存的真正元凶，通过发展新能源创造出一个新的产业和增长点，长远来看，对于我国树起旗帜、实现能源安全、战略安全，以及造福整个人类，都是有益的。”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里坐着的都是国家的精英，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认知也都可以说有一定的深度，但此刻黄靖梓如此娓娓道来这些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每个人都感到受益匪浅。
黄院士真是我们的嘴替！
待到掌声消退，黄靖梓接着说：“刚才说到了美国上了欧洲人的当，他们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呢？其实早在《京都议定书》签订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他们前脚加入，后脚又退出。只不过，那个时候，新能源的发展还很初级，成本太高，他们发现，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石油的基础能源地位不太可能会被取代，因此，他们愿意与欧洲联手，遏制发展中国家的发展......”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国的新能源技术已经取得了长足发展，尤其在清洁电能领域，我们的太阳能、风能等产业已经世界领先，再加上独步天下的特高压输电技术，整个新能源产业发展已经进入快车道。所以，哪怕美国今年再度退出《巴黎协定》，我们也不怕了。反而是他们，可能还会再回来。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的顺水推舟，不但让欧洲人的愿望一半落了空——他们本来想制约美国，可没想到我们会崛起，也让美国人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在未来的能源领域，他们不再是唯一的霸主......“
“......我甚至在猜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欧洲和美国会不会跳出来说，全球变暖是一个骗局，二氧化碳对于人类的危害根本没有那么大......传统能源挺好的，我们一直用它。”
全场大笑。
许莎这次终于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在她身后不远处，丁奉为盯着许莎美丽的侧影，无比惆怅。
整个过程，她没有回过头来往他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掏出手机，冲着领导发了一条消息。
“梁处，不好意思，昨天有点忙，没来得及回复您，您把昨天说的那个姑娘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约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