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军营内。
慕容英正用丝绢缓缓擦拭佩剑。烛火摇曳间,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矮小身影。
“有人正在破坏我的大计。”鬼面人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面具下的双眼闪着寒光。
慕容英头也不抬:“是吗?”冰冷剑刃映出他淡漠的眉眼。
“这等同坏了大人您的计划,”鬼面人猛地拍案,“您就这般无动于衷?”
剑尖轻挑灯花,慕容英语气慵懒:“我要的从来不是大梁江山。”
他抬起眼眸,眼底似有冰棱,“至于你想踏足中原......那是你的问题。”
鬼面人身形一僵,眼中闪过狠厉,随即低笑起来。
“坏我好事的,是孟清清。”
他凑近几许,难掩恶意,“我对她下手也无妨?”
慕容英指节泛白,面上却浮起冷笑:“区区弱女子能成什么事?”剑锋划过灯焰,映得他眸色愈发幽深,“你莫要本末倒置。”
“慕容大人此言差矣。”
鬼面人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据我手下禀报,此女精通药理,连焚心草都能辨识,绝非等闲之辈。”
他踱步到烛台旁,“先前大梁能识破蛊虫,想必也与此女脱不了干系。”
慕容英手中剑鞘轻叩案几:“你想如何?”
“大人放心,”鬼面人笑声嘶哑,“她是您的心头好,我自当礼让三分。只是......”
他话锋一转,神情转冷,“单凭本国一己之力对抗南朝与大梁,实在力有不逮。还望大人莫再袖手旁观。”
慕容英头也不抬,指尖拂过剑穗:“大齐终究是女帝掌权,本官尚需时日周旋。”
鬼面人眼中幽光闪烁,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我自然相信大人。”
他转过身,黑袍如乌云翻涌。
“但愿......您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鬼面人离去后,帐内烛火倏忽一暗。
慕容英指间狼毫笔“咔”地断成两截。墨汁溅在案头军报上,晕开一片狰狞暗色。
“绪风城急报。”亲卫掀帘而入。
话音未落,慕容英眼风已扫了过来,惊得他喉头一紧。
待主子神色如常,他才继续道:“那位主子......身子不爽利,想请周军医走一趟。”
“周军医是军中圣手,前线伤患离不开他。”慕容英指尖一顿,墨汁在军报上洇开更深,“那位主子向来体恤将士,想必能够体谅。”
亲卫喉头滚了滚:“可是......”
“罢了。”慕容英扔下断笔,碎木屑溅在案上,“让秦小军医走一趟。他在军中历练多时,医术尚可。”
秦小军医正是那个小学徒。亲卫不敢多言,低头领命退出大帐。
烛火噼啪作响,慕容英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神情。指腹摩挲剑鞘,他想起那夜楚令仪居高临下的目光。
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剑刃寒光在眼底流转。
她当真以为,他是个只会认命的无用废物?
鬼面人刚出营帐,一名黑衣下属便悄然跟上:“主上,真要等慕容英一段时间?”
鬼面人冷笑一声,抚过腰间太刀:“优柔寡断之辈,终归难成气候。”
他脚步一顿,面具下的双眼划过厉色。
“孟清清接连坏我好事,我岂能容她继续?”
夜风卷起黑袍,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传令下去,全员出动,务必生擒。若是不得——”
“格杀勿论!”
清清一行踏入南朝地界,眼前尽是战火肆虐后的惨状。这里被三方势力割据——
倭寇的据点、起义军控制的村落,以及南朝军队把守的要塞,彼此之间时常爆发混战。
行至“落雁坡”附近,几人放眼望去。焦土残垣,硝烟未散。
连靖展开地图,声音压得极低:“前面就是落雁坡,此处地形复杂,是各方势力反复争夺的缓冲地带,务必谨慎行事。”
清清闻言,蹙眉点了点头。
小白蛇仿佛也察觉到了气氛紧张,盘在铁盈袖手腕上,不安地吐着信子。
几人沿着山路前行,沿途可见荒废村庄、焚毁的房屋以及一些未掩埋的尸体。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分不清是起义军与官军交战,还是倭寇在烧杀抢掠。
接近一处狭窄山谷出口,他们恰好遇到倭寇在此设立临时哨卡盘查。
“隐蔽!”连靖低喝一声,五人迅速躲入路旁茂密的灌木与乱石之间。
倭寇小队长带着几名兵卒盘查一队逃难百姓,正粗暴地翻检着他们可怜的行李。
连靖眯起眼睛观察:“哨卡人手不多,等他们查完这批难民,我们趁机从侧面绕过去。”
那群哭哭啼啼的难民被放行后,倭寇小队长骂咧咧地坐下喝水。
连靖打了个手势,五人屏住呼吸,借着山壁阴影的掩护,猫着腰缓缓移动。
眼看就要成功绕过哨卡,最后一名亲卫脚下突然踩到一块风化的山石。
“哗啦”一声,石块滚落山崖,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什么人?!”倭寇小队长猛地站起,手已按上刀柄。
“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其余士兵也迅速抄起武器,朝声源处围拢过来。
几人无奈现身,连靖立即堆起笑脸:“军爷息怒,我们只是逃难的百姓,恰好途经这里。”
小队长眯起眼睛,按刀柄的手没有松懈:“逃难的?逃难你躲在暗处干什么!”
连靖笑容微僵,正要斟酌开口,就听清清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叔叔......我、我难受......”
脸上抹的青黑色污渍随着动作抖动,她佝偻着身子,活像个病入膏肓之人。
铁盈袖连忙搀扶住她:“别怕,过了这关就能找大夫了。”
“妈的,晦气的病秧子!”小头目嫌恶地捂住鼻子,唯恐被她传染,连连摆手。
“快滚快滚!”
连靖点头哈腰道谢,一手扶着清清,一手拉着铁盈袖快步离开。
眼看就要走过哨卡旁的树丛,身后一名老兵忽地叫住他们。
“站住!”他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铁盈袖低垂的手臂。
刚才分明有道白光一闪而过。
老兵暴喝一声,大手猛地抓向铁盈袖手腕:“你袖子里藏的什么东西?”
这一抓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铁盈袖手腕一颤,袖口翻飞。
白蛇受惊到惊吓,探出了半个脑袋。
“你身上有蛇,你们是主上要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