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津早已不是当年的海津，因此他知道，这背后定有猫腻。
“父亲和二弟先回府吧，我想去一趟东宫。”
“也对，此事若没有太子殿下一力相帮，也不能这么快的就结案，去谢谢也是应该的！”海伯侯赞许的说道。
谢自然是要谢，但海津还有更多想问的。
秋叶落，旁人看到的都是萧条景色，但东宫内早早就移植好了红枫，因此盛景显得秋日也格外美好。
“殿下猜到海大公子会来求见，所以派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了，大公子，请。”
说话的是跟随在太子身边多年的管事公公，夏靖，生得唇红齿白，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平静和稳重，拂尘一甩，就引了海津往太子所在的书房而去。
万法院。
太子沈颂安仍在双手博弈中，面前的棋盘黑白子落下已有大半，但胜负却未分，战况焦灼的很，正在这时候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一句，“殿下，侯府的大公子到了。”
“嗯，进来吧。”
“是。”
随着二人的进入，海津阔别多年后，总算是又踏入了此地。
那时候他与二弟海渝的性子差不多，整个人张扬又明亮，还曾在此地与乔二，还有东宫内的其他统领们打趣过许多话呢，但现在物是人非，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书房里的陈设也没有怎么大变，甚至于连太子都还是安静的临窗下棋，唯有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臣……草民见过太子。”
他若还是侯府的世子，那么自然是可以称自己为臣，但现在，草民二字才是他最好的注解，听到这个话，太子却不觉意外，看了一眼跪地行礼的海津就问道。
“心里的那个坎还是过不去吗？”
言语间并没有对海津的态度过冷过热，只是平静的问候了一句。
可这一问，却让海津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曾在知道何令颐身世的那时候有过短暂的醒悟，他告诉自己，翻篇了，过去的事情若是一直就这么困扰着，他过不好人生，连带着家里人也遭罪受苦。
这一次，瑾王府的案子落地后，大家都凑到跟前来祝贺。
贺他污名昭雪，贺他重获新生，可是没有人真正的问过他一句，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亦或者这样被掩饰过的真相，对他而言真的可以屏蔽掉外面的一切闲言碎语吗？
他回答不出来。
但太子也没有勉强他，随后指了对面的蒲团就说道。
“陪孤下盘棋吧，许久都未曾见过你动手了，棋艺可曾生疏？”
“这些日子独居家中，倒是日日以棋为伴，不曾生疏。”
“那就好，孤执黑，你执白，如何？”
“但凭殿下吩咐。”
随后，二人就品茗下棋起来，渐渐的，海津都忘记了今日来的目的，他明明是要追问太子殿下真正陷害他的人是谁的，可现在在棋局之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两炷香过去了，棋盘已经占满，但胜负依旧未能分出。
看着整盘的棋局，海津陷入了一种窘迫中，他怎么也没想到，毁掉他的人会是……陛下！
而后就听太子娓娓道来。
“大隆立朝百年，那些金戈铁马早已成为过去，梅阁八勇自然应该流传千古，但他们的子孙却对大隆有了威胁，父皇忌惮的也不仅仅是海伯侯府，还有齐王叔和镇守边疆的乔老将军和乔大将军，你们辉煌一日，他的龙椅就不安稳一日，孤想方设法对付王叔们的同时，他也一样在用尽法子的对付你们。”
清茶还有余香，可海津的心却寂凉一片。
明君贤臣，自古难得，但他出事以后，他怀疑过许多的人家，却唯独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陛下的手笔！
也难怪了，要以瑾王府来结案。
否则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他的浩然天威又该如何面众？
“太子……你今日与草民说这些，不怕陛下知晓吗？”
“你走出这间屋子，这些话孤就不会再认了，倘若你要为了自己的清白去对付父皇，孤不会赞许亦不会阻拦，那个位子孤早登上一日，抱负就早一日实现，但你也须知若是真的对抗上了，海伯侯府要面临什么，大丈夫立世该有自己的抉择，犹犹豫豫，不堪委任。”
太子沈颂安的脸上一直挂着不动声色的淡然，而他的眼睛就好似一处漩涡，可以深入到对方的骨髓里看清一切。
海津经历过这些事情，性情虽然大变，但骨子里对家人的那份在乎还是如初，否则也不会帮扶池侍郎家的那个表妹了。
这一点，太子很清楚。
而他今日之所以要跟海津全盘托出，也是不喜君臣之间有所隐瞒，为君之道，权衡利弊固然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忠诚，发自内心的忠诚才是他最想要的。
乔家，齐王府，他都尽数掌握。
眼下海伯侯府就差一个海津，因此他不想隐瞒此事为将来埋下祸端，此刻知道总比他以后自己查出来好，崩塌虽然痛苦，但绝境逢生后才能激发出更大的潜力。
这一点，太子对于海津，十分相信。
沉默，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海津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殿下算透人心的本事还是真是让草民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欲借丑闻毁我海伯侯府，我亦无力反驳，可也需知道，蝼蚁虽小，但仍有撼树之能，故而，草民愿誓死追随殿下，为自己为万民请冤。”
看着他的表现，太子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既然你已有想法，那就去大理寺上任吧，孤看这少卿位子倒是不错，你去正好合适。”
大理寺少卿，从四品。
不过是太子一句话的事情，他的位子就与奋斗多年的池云敬可相提并论了，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该有的待遇。
他自己蒙受了不白冤屈，却无处可伸，那干脆就为万民请冤吧，这倒是也不枉费。
“臣，谢太子殿下。”
“起来吧，不过孤有一事想问。”
“太子请说。”
“侯府收了何小姐做干女儿？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