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粉嫩的脸蛋，那手感别提多好了，不过她也不敢多捏，过过手瘾后就松开了，然后亲昵地挽起宋婉音的手臂往楼上雅间走去，同时吩咐黄翠去准备几样茶点，宋婉音听到她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得心头一暖，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一股清雅的梅香便扑面而来，宋婉音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陈设典雅别致，青瓷花瓶中插着枝梅花，与身后屏风上的雪梅图相映，好似置身梅林一般，不由得赞叹道：“这雅间布置得真是别出心裁，连熏香都这般讲究，想来定是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孟昭为她斟上一杯清茶，茶香氤氲，笑着说道：“可不是嘛，京城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不布置的好一点，我怕别人再瞧不上。”
待宋婉音浅啜一口香茗，孟昭继续说道：“话说我还没有谢谢你呢，铺子刚开张的时候，伯母没少过来捧场，也给我说了不少京中贵妇贵女喜好的陈设，要不然我这铺子也布置不成这样。”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娘在信中说，每次在你这儿与从前的闺中密友小聚，都觉得格外舒心。\"她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倒是她要谢你呢，说你送的那些护肤套盒和贵宾金卡，让她在京城贵妇圈里好生风光。\"
孟昭笑着又为她添了茶，\"伯母给我介绍了那么多生意，这些都是应该的，最近珍宝阁新出了一套珍珠养颜套盒，等伯母得空，请她一定来试试，想来定会适合她的肌肤。\"
二人刚进屋，宋婉音就让嬷嬷把蔓蔓放下来，让她自己活动活动，方才她们聊天的时候，蔓蔓就一直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在雅间里转悠，这会儿正踮着脚尖，伸着小手要去够架子上的青瓷瓶里插着的梅花枝，嬷嬷担心危险，连忙将她抱起来，小丫头顿时噘了噘嘴，满脸的不乐意。
孟昭见状，从瓶中轻轻掐下一朵梅花，托在掌心递到蔓蔓面前，“蔓蔓是喜欢这梅花么？要不要闻闻这个梅花香不香？”
这梅花种在京郊作坊里，今早别院的伙计过来送货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的，上头还沾着晨露，十分新鲜。
小丫头眼睛一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接过梅花，还不忘对着孟昭说，“谢谢姨姨~”
虽说她才两岁，但吐字却格外清晰，只是那软糯的嗓音里总带着股甜丝丝的奶香味，听得孟昭心都要化了。
只见她先将梅花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忽然眼珠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花儿塞进了嘴里。
\"唉唉唉！这可不能吃！\"孟昭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伸手轻捏住小丫头的下巴，伸出两根手指，将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梅花掏了出来，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口水。
宋婉音见状起身走了过来，与蔓蔓平视，正色道：“汪蔓纫，娘亲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不能见着什么就往嘴里塞，上回一个没留神，你硬是趴在地上啃了好几株青草，闹得肚子疼了一整天，这教训还不够你受的么？”
被训斥的小丫头嘴一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可怜巴巴地要娘亲抱，宋婉音却不动声色，只是温声道：\"若是知道错了，就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样娘亲才会抱你。\"
小丫头抽抽搭搭的伸着手：\"娘亲...蔓蔓错...蔓蔓不吃...不吃...\"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宋婉音这才展颜，将女儿搂进怀里，轻声哄着，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梅花糕说道：“刚才昭昭姨姨递给你的梅花是用来看的，这个梅花糕才是吃的，蔓蔓尝尝？”
阳光透过窗棂，在母女二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小丫头破涕为笑，就着娘亲的手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
在孟昭的记忆里，宋婉音虽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却从来不是那种刻板守礼的性子，当初在青石县，她就是当街大口吃着串串，在她的铺子里吃土豆粉，被辣的斯哈斯哈的还不肯停，二人出去逛街，有时候她甚至比孟昭还跳脱一些，如今看着她端肃着面容，一板一眼地训导孩子的模样，孟昭觉得十分新奇。
等哄好了蔓蔓，宋婉音抬眸便对上了孟昭探究的目光，猜出她心中所想，轻声说道：“这女子一旦当了娘，总归是要变的。”
虽说她此时眉眼温柔，手指还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但孟昭却敏锐地从她轻柔的语调中捕捉到了一丝伤感，可宋婉音没说，孟昭也不好去问，转而挑了些近日京中的趣事与她闲谈。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升至中天，蔓蔓也玩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临别时，孟昭特意装了一筐曲阳送过来青菜蘑菇放到马车上，“这些青菜蘑菇都是我自己想法子种的，虽说没有应季的那么鲜嫩，但总能在冬日里添些新意，你吃完了只管差人来告诉我，我再让人送去。”
冬日里还能瞧见这翠绿的颜色，让人心情莫名舒畅，宋婉音眼中浮现真切的笑意：“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过两日府里安顿妥当，我邀你过去玩，到时候，咱们再多聊一聊。”
孟昭含笑点头，目送马车缓缓驶离，黄翠站在她身侧，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轻声道：“宋小姐虽说看着和从前一样，但性子比前两年的时候温柔了好多啊。”
\"是啊。\"孟昭轻叹一声，目光仍停留在马车消失的街角，\"书信往来时还不太明显，今日真正聊起来才发觉，她确实变了许多。\"
能让一个人的性情有如此转变，必是经历了什么，而这两三年，最大的变化莫过于有了蔓蔓，看来为人母这件事，对女子的改变当真不可小觑。
***
沈府门前，阿福正恭敬地送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出门，待客人走远，他刚转身欲回府，却迎面遇上了正要出门的顾氏。
顾氏驻足问道：\"阿福，方才那位是？\"
阿福神色一紧，连忙躬身答道：\"回夫人的话，是...是衙门里的人，来给大人送些公文。\"
听见是公事，顾氏就没有追问，拢了拢披风径直出门去了，阿福望着夫人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却仍是愁眉不展地回到书房。
推门进去，只见沈青和正伏案疾书，阿福低声禀报：“大人，大夫已经送走，方才遇到夫人问起，小的说是衙门里的人来送公文的。”
沈青和笔下未停，只淡淡应了声：“好，此事莫要让家中其他人知晓。”
阿福紧锁着眉头，今晨天刚蒙蒙亮，他家大人就吩咐他去请大夫，起初他还纳闷，待看到门后那件浸透鲜血的衣衫时，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火急火燎地请来大夫，亲眼见到大人肩头那两道伤口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看着他们家大人还在用受伤的右手写字，阿福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劝道：\"大人，大夫特意嘱咐了，您这伤得好好将养，万万不可再劳神费力了...\"
沈青和笔锋一顿，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虽平静，却蕴含着无边的冷意，让阿福立刻噤了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阿福在心里暗自盘算，要不...偷偷去告诉孟娘子？毕竟这府里，除了夫人的话，也就孟娘子能劝得动大人了。
他正想着，外头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阿福想着他方才去请大夫的时候，顺便去詹士府告了假，这会儿会是谁来？结果刚听到来人说的，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书房，躬身禀道：“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急召。”
沈青和闻言抬眸，迅速搁下笔，沉声道：\"取官服来。\"
阿福手忙脚乱地伺候着更衣，抬臂的时候，不甚牵扯到伤口，沈青和眉头微皱，却并未出声。
此时，詹士府的人正等在宫门口，看到沈青和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沈大人可算来了！说来也奇，平日太平无事，偏生您今日告假，陛下就突然驾临东宫。”
\"出了什么事？\"沈青和步履如风，官袍下摆随着走动上下翻飞。
属官小跑着跟上，压低声音道：“方才陛下突然莅临东宫，要考校太子学问，我等在外头候着，起初还平静，后来不知怎的就吵了起来，然后就听到陛下说宣你过来，隐约好像听到有说什么小麦什么的。”
沈青和脚步微顿，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整了整官帽，深吸一口气迈入东宫大门。
他垂首趋步入内，余光瞥见年仅八岁的小太子站在屋内，虽说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瞧着十分稚嫩，但一身杏黄色龙袍外加神情清冷倨傲，瞧着颇有几分气势。
沈青和目光直直盯前方的地板，朝御案后那道明黄身影深深俯首：“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永宁帝的声音从高处落下，沉如钟磬，沈青和抬眼时，正见天子执朱笔正在写些什么，作为臣子，他自然不便多问，只等永宁帝写完后，才开口问道：“沈爱卿，是你与太子说的，小麦亩产可达四石？”
\"回陛下，\"沈青和躬身答道，\"确是臣与太子殿下所言，若改良耕作，选育良种，小麦亩产最高可达四石。\"
永宁帝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华璋啊华璋，朕原以为你是个无所不知的百晓生，没想到也有你不懂的事。\"
原来方才永宁帝心血来潮，亲临东宫考校太子功课，起初太子对答如流，让龙颜大悦，可谈及农事时，永宁帝却皱起眉头：“信口胡说，即便是上等年景，小麦亩产也不过两石，何来四石之说？”
八岁的小太子被考校学问时，还有些紧张，可说起这事却极为坚持，攥紧了衣角不肯退让，\"父皇，儿臣绝非妄言，只要改良耕作，选育良种，一亩地的确可产出四石小麦。\"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永宁帝见他如此固执，更加生气，\"一派胡言！朕躬耕陇亩时，你还在襁褓中吃奶呢！是朕知农事，还是你这个连宫门都没出过几回的黄口小儿知农事？”
殿内一时剑拔弩张，这对相差二十余岁的父子竟在御前争执不下，永宁帝龙颜震怒，太子却倔强地仰着小脸寸步不让，这才有了急召沈青和入宫之事。
沈青和躬身一礼，声音沉稳而坚定：\"回禀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亩产四石并非虚妄，而是臣家乡青石县确有其事。\"
永宁帝见他神色坦荡，不似信口开河之态，当即正襟危坐，龙颜肃穆：“是何情况，细细说来。”
“臣的家乡青石县，三年前辟了一块试验田……”沈青和一点一点将沈家村村民如何从普通种子里选择良种，用不同的施肥方法分块种植的事情一一道来。
永宁帝凝神静听，眉宇间的威严渐渐被惊讶与欣喜所取代，待沈青和禀报完毕，天子抚掌而笑，声若洪钟：\"既有如此利国利民之事，爱卿为何不早早来报？\"
沈青和恭敬一揖，解释道：\"回禀陛下，此事臣也是从家书中偶然得知，至于具体的耕种之法、选种之要，臣尚未完全掌握其中关窍，实在不敢贸然上奏，只因确有其事，前些日子与太子殿下闲谈时，才顺口提及。\"
方才还一脸倨傲的小太子，此时忍不住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颇有一种\"我就说吧\"的得意神色。
永宁帝沉思片刻，忽然转向一旁的秉笔太监：\"朕记得平阳郡守汪衔前些日子调任回京，他可到了？\"
太监躬身答道：\"回禀陛下，汪大人昨日已抵京，还递了请安折子。\"
\"好！速宣汪衔进宫！\"他转向沈青和，眼中精光闪烁，\"既然此事出自青石县，想必汪衔最是清楚，待他来了，爱卿可要好好与他印证一番。\"
***
宋婉音刚踏进房门，就瞧见汪衔正着急忙慌的换着官服，不由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临近年关，不必上朝么？”
汪衔系着腰带的动作一顿，转头温声道：\"方才宫里突然来人传旨，命我即刻进宫面圣。\"
他见宋婉音眉间满是忧色，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放心，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你在家照顾好蔓蔓，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