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只入宫也不过一回,可是这一回进来心境却是大有不同。
王曼跟在刘娥的身侧,她低敛着眉眼,袖子下的手忍不住攥了又攥。
她的紧张被刘娥看在眼里,心疼的握了握女儿的手,以示安抚。
王曼强扯着唇角对着母亲笑了笑。
待二人见了刘氏,表情都已经收敛下来。
刘氏瞥了一眼王曼,可惜对方垂着脑袋,她没能探查到对方的脸色,她只轻声儿道:“夫人先用茶,娘娘才起,如今身子重,劳二位多等一会儿。”
下头的宫人上了茶。
晌午睡了一觉,沈全懿身上出了一些粘汗,秋月为她擦拭,又重新梳了头。
这么一折腾,少说也有半刻钟。
外头的刘娥耐心已经耗完,可是好歹表情还挂得住,王曼倒是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悦,她蹙眉:“瞧瞧你姐姐,如今是又怀了身子,就是咱们求见一时也见不着人。”
“行了,今儿有正事儿要办,少说两句,一会儿见着了…”
刘娥在嘱咐王曼,王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心中实在有些焦急,这么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说着话呢,看着里间儿的帘子一掀,沈全懿在秋月的搀扶下出来,她已经有些模样的肚子,格外引人注视。
王曼随着刘娥一块儿起身行礼,视线不觉落在沈全懿的小腹上,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她满怀希望,可惜无缘来这世间的孩子。
“娘娘安好。”
沈全懿坐下,抬了抬手,示意几人起身。
“臣妇得知娘娘有孕,心中激动万分,早该来探望娘娘的,只是一直未能有机会。”
王曼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手中紧紧的攥着帕子。
“你们入宫一次也是难得,就不必说这些了。”沈全懿表情平静,她的视线落在王曼强颜欢笑的脸上。
王曼相比婚后头一次来拜见她那时,胖了些许,瞧着倒是滋养的不错,只是那表情却又看出来几分哀怨。
沈全懿不说话,只是闲闲的坐着,偏她这副模样,让王曼恨极了。
没办法,王曼只能先行开口:“娘娘,本来这事儿是不能求到您跟前儿的,只是妹妹实在没办法了,要是再那样下去,迟早是活不了。”
她一说话,便带了哭腔,就这样倒像是委屈极了。
一直等她实在哭的没了声儿了,沈全懿才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王曼跪了下来,她的手里捏着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痕。
语气中中不乏哽咽:“长姐,咱们都是一家人,妹妹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明亦他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祸,如今陛下开恩,流放去了燕郡,我此生只怕是再难同他相见。”
沈全懿轻叹:“这事儿本宫知道,你也是受了委屈,毕竟你们才新婚半年,可是这种事情,本宫也不能插手,陛下的旨意,已经是极为宽和。”
“是,我知道陛下是开了天恩。”王曼含泪咬了咬嘴唇。
“那你到底何事?可是缺少银钱…”
沈全懿随声儿询问,只是故作不知王曼的想法,王曼忙道:“这倒也不是。”
“我…我就是,想要回娘家住几天。”王曼的声音从嗓子眼儿挤出来,有些艰难。
沈全懿面儿上表情有些惊讶,她轻轻拧眉,只道:“这是怎么了?你是顾家儿媳,怎么回娘家。”
一问这些,王曼还真是有些委屈,原本她嫁进顾家就是不受待见,老侯夫人,她那婆婆,是自来看不上她的。
只是原来沈全懿和李乾赐婚的份儿上,最多磨磨她规矩,她心中委屈,可是也能忍得住。
可是顾明亦出事儿后,那是彻底翻了脸,整日想办法的折磨她,变着法儿的挑她的错,整日罚跪。
她都要被折磨疯了。
侯夫人固执的认为,家中骤然生变,就是因为顾明亦娶了王曼,顾家的风水因为王曼坏了。
看王曼那阴郁的脸色,众人也察觉出几分,这会儿跪着,王曼觉着自己膝盖又疼的厉害,她揉了揉,又才道:“长姐,我是真的没法儿了,婆母整日挑我规矩不好,我都跪了好几日了,一双腿都站不起来了。”
沈全懿脸上立刻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她轻声儿道:“行了,你先起来。”
“长姐,你帮帮我。”王曼不肯起身。
沈全懿便让人把她扶起来,又道:“这种事情,本宫虽然心疼你,到底是顾家的家事,后宅里头的事儿,何况又是牵扯你婆母的。”
“本宫怎么也是,不能伸手到官员的后院儿去。”
王曼脖子一梗,她抬头表情已经变了,目光有些怨恨:“当初赐婚一事,便是长姐和陛下给我定的,如今我过的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长姐难道就不管了?”
刘娥也不大高兴,她附和道:“是啊,曼儿是你亲妹妹,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人磋磨。”
“顾郎中犯错是流放,可是你们之间是陛下赐婚,陛下的本意是促两家接亲之好,自然也是希望你们过的顺利。”
沈全懿的语气顿了顿:“日子是你们过的,好与坏是你们自己的结果,如今不顺心了,怎么?还是本宫和陛下的错了。”
王曼咬了咬牙,虽然很想说,当然是你们的错,顾明亦明明不愿意娶她,谁都知道是被迫娶了她,怎么可能会对她好。
可是她不能说,不能怨这圣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有些想念家中,想回去住一些时日。”
王曼又捂住了脸哭,刘娥的表情逐渐冰冷,她抱住了女儿。
沈全懿冷冷的盯着她看:“你可想清楚了,顾朗中才被流放,你就急急的要回娘家,这事儿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你的好名声还剩几分。”
王曼从母亲的怀中抬起头,她很想说她哪里来的好名声,从嫁进顾家那一天起,她的名声就毁了。
她闭了闭眼睛,眼眶里的泪珠溢了出来,整张脸都染湿了:“我想清楚了,求长姐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