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有怀疑,私心里很想把这些书给收了卖掉,一扫到周明礼平静的脸色,他就忍不住细琢磨。
这人要真是被上面的人安排搞这事儿,他这边把书给拿走,这青年转身就敢通报公安局。
他肯定是要出事儿的。
那人权衡之下,把周明礼给他的书还回去,赔笑说,“咱们素不相识的,我哪能白要你的东西?”
“兄弟,我就是想知道知道你这门路,可没想着抢你的饭碗,你瞧京市多少人要参加高考,你这里卖的可不够那些想要参加高考的学生们要的。”
周明礼多看了他一眼,说道,“门路就在这儿。”
他指的依旧是那些书。
这人撇撇嘴,“兄弟,你这也太不知趣了。”
周明礼站直了身体,问他,“贵姓?”
“许,别人都喊我许三。”
“人家叫我周老二。”周明礼学他的口气说。
许三那嘴撇的就更厉害了,什么周老二,故意压他一头才对吧?
他故意凑近了周明礼,嬉笑道,“二哥,你看看咱们这都相互认识了,咱们京市的爷们都是这个!”
许三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你也让我掺一脚这生意,我保准不亏待你,怎么样?”
周明礼将书收好,上下打量他,“你也想赚这个钱?”
许三立马点头。
周明礼骑上自行车,“下次要是见到你,你再和我提,我兴许会同意。”
说完,周明礼骑着自行车就走了,根本就没停。
许三瞪眼瞧着周明礼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
然后凑到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身边,“小同志,你们买的复习资料咋样?”
少年把花费五块钱买的资料抱进怀里,警惕的看着他,“你要是敢抢,我就叫公安!”
许三嘿了一声,拍他脑袋,“我抢你的书干啥?我又不高考,我就想问问这书是不是真的。”
少年点头,“当然是了,我昨天借我同学的看了,里面的知识重点很齐全。”
许三咂摸嘴,看来他还真得跟上那个青年了。
京市非常大,有些人在京市可能三五年也不遇见一次。
更何况是周明礼这种骑着跑了半个京市来卖书的人?
他让许三知难而退,自己换了个远的地方,把剩下的十几本书卖完,又揣了二百五十块钱,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要不说做生意能赚钱呢。
周明礼出去转了这么一天,就赚了五百块钱。
他回到家时天色也快黑了。
等吃过饭,周明礼对江瓷说,“这书能再卖几天。”
“就剩那么多,你还想再弄一些?”江瓷一下就猜到了周明礼的想法。
周明礼点点头,“这次能搞个二百本就算多了。”
江瓷扬眉,似乎是在不解,可周明礼却知道她是等他的下文。
周明礼就笑了,道,“街上已经有人发觉到了这个商机,兴许还有人觉得这是投机倒把,不敢干,但找我买书的人有好几个都不是参加高考的,他们四本全都买了,很明显是带回去想自己找门路卖。”
“后面卖这复习资料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能五块一本往外卖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我打算总共弄五百本,将它们卖完,见好就收。”
他心里明白的很,因为高考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才能赚这一笔横财,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闻到钱味儿就上来的人,后面卖复习资料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手里的这些也就不值钱了。
江瓷现在担着外交部干部的身份,周明礼自己也是机关单位的正式职工,没必要为少赚的钱给自己的履历抹黑。
江瓷笑眯眯的,“你什么都懂,还来问我?”
周明礼凑到她唇边,亲了一口。
“一会儿我出去和老李再聊一聊,回来会晚,你别看书了,早点休息。”
江瓷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她回到自己书桌前,看着眼前的复习资料,钢笔在指尖转动,心平气和的画下一个椭圆,在里面写下几个字:心存畏惧。
干政也好,干商也好,永远知道害怕,才不会放纵。
周明礼说的那位老李就是小印刷厂的一个主任。
程文允介绍的。
周明礼又过来说要二百本书,拿了两百块给他,说是一次性给齐,后天他过来取书。
老李没想到周明礼来了一次又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钱,又看了一眼周明礼。
“成,后天你来取。”
“小周啊,这卖复习资料,这么赚钱吗?你看你掏出二百块,眼睛都不带眨的。”
周明礼笑道,“我要是赚钱,那就直接和印刷厂的老板亲自谈了,那还用得着来找你请托?”
周明礼又拿了十块,塞进老李的手中,“夜宵钱,辛苦了。”
那二百老李还得和别人分,这十块,那是实打实落进他口袋里的。
老李脸上绽放了笑,嘿嘿直乐,“成,包在我身上。”
“那行,后天我来取。”
周明礼和老李说好,离开了印刷厂。
老李看着那四本样册,心思也活泛起来。
虽然周明礼说的谦虚,可老李知道,他百分之三百挣到钱了。
他摸着这些样册,有些心虚,很快又平衡起来,暗想,我只是悄悄多印五十册拿出去卖来看怎么样,可不是想偷他的东西。
老李抱着样册,进了厂子,悄悄开工。
周明礼天不亮就去上班了。
江瓷看着堆在角落的那二百册复习资料,唇角轻勾。
她拿了二十本费劲巴拉的弄到车上,江瓷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嘀咕:周明礼一天使不完的牛劲,搬着五十多本健步如飞的,也不觉得累。
骑着自行车,她去了书店。
地方不大,但里面提供了给人看书的桌椅,来这边看书的人也就挺多的。
江瓷没进去,反而是在拐角处坐下,将放册子的书包打开,将那些册子露出来。
又从自己的书里抽出了一张白纸。
上面醒目的写了几个字。
复习资料,一本五块,概不讲价。
江瓷将纸啪的一下往那儿一放,然后开始安静等待。
她将脸头都遮得很严实,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刚来京市时穿的灰扑扑,不打眼的,这一身打扮远远看着,一点都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