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媛死了的消息，是金秀秀亲自来禀报的。
那日，王皇后的宝坤宫被封，耀宗转身离开后，直接把宋谨央赶出宫。
“央儿，回去，这些脏污事，别看别听。”
宋谨央尬笑。
父皇这是还当她是小孩子呀！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听话地离了宫。
离开前，目光瞥过金秀秀，特意顿了顿。
秀秀果然机灵，今儿就来了。
她还真想知道，钱昭媛入狱后的表现，没想到听到的是她的死讯。
诧异极了。
完全不敢相信。
前世坏事做尽，藏得深沉的太妃娘娘，这么容易被人刀了？
还没虐够三百回，不够爽啊，怎么办？
“……被……王四……刀了？”
宋谨央怎么都不肯信，王四有这么大的本事？
竟然能突破东厂的守卫？
想到这，她看向金秀秀的眼神，就复杂了起来。
刚见到宋谨央一脸憋屈的模样，金秀秀咧开嘴无声地笑。
接收到她审视的眼神，他笑容僵住。
就知道瞒不过大公主。
他嘿嘿一笑，“王四的刀，我给的。看牢房的，我调走的。不过……我没想到王四这么勇，连着一刀一刀，呵呵，没想到。”
宋谨央气笑了。
“我看你是存心的。你就这么盼她死？”
“盼啊！金秀秀因他而死，我怎么不恨她？”
“什么？”
这回轮到宋谨央大吃一惊。
金秀秀沉下脸，思绪飘回多年前。
原来钱昭媛随母姓。
与金秀秀、金满满是才是亲兄妹。
现在钱府的大哥，其实是她舅舅的孩子。
他们仨的娘是被拐卖到乡下，被迫嫁给他们的父亲。
钱家人找到她后，她只带走了女孩。
秀秀和满满是男孩，那家人不肯放人。
他们的娘哭着拉着钱昭媛离开了。
但留下了地址，让他们长大后去找她。
难怪金秀秀会不辞而别。
明明能吃饱肚子，有温暖的床睡，还要离开。
他一定是去找娘了。
“但秀秀和我都没有想到，娘早死了，姐姐进宫了。”
金秀秀为了确定钱昭媛过得好不好，想方设法溜进宫找到她。
却被对方设下陷阱，成了……
“大哥是被迫，我是自愿，原本想进报仇。没想到，你找上门来。我暂时放下仇恨，跟随你的脚步。”
原本想放下仇怨，就等大公主进宫后，好生伺候她，做一个本分的奴才。
但，宋谨央让他去了东厂。
那个想查什么就能查到什么的地方。
让他发现金秀秀并非自愿入宫。
这才彻底暴怒，坚决不肯放过钱昭媛。
“她是我们的亲姐姐啊，却不如你待我们半分好。你会担心金秀秀，亲自寻上门来。她呢，死一个秀秀，就好比碾死一只臭虫。”
他越说越伤心。
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宋谨央上前，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发顶。
却没有劝阻他。
金秀秀嚎啕大哭，似把对无缘的娘、屈死的哥哥的思念，一股脑儿哭了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金秀秀终于站起身来，抹了把泪。
“殿下，让您见笑了。”
“我不嫌弃，以后还想哭，尽管来找我。”
金秀秀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不哭了，再也不哭了。从此，我只是殿下的秀秀。”
宋谨央笑容敛了敛。
“秀秀，我以后，可能会离开京城。”
想象中的反对没有来到。
金秀秀一口咬定，“行，殿下在哪，我在哪。您进宫，我就是您的掌事。您离京，我就是您的随从。”
宋谨央摇头。
“不行，你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乾的基石。东厂，早晚会由你掌管，这是你的使命和宿命。”
“行，那我替殿下看管东厂，等您回来。”
宋谨央微讶，秀秀竟然问也不问。
这么轻易就顺从了她。
她说什么，他全都答应。
宋谨央的眼眶微微眨了红。
她的前世、今生，都能有金秀秀这样的挚友，值了！
“不过，”金秀秀顿了顿，叫来个小太监，“虫虫，给你主子磕头。以后主子去哪，你去哪。”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机灵地跪倒在地。
一边磕头一边高声道 ：“虫虫给主子请安，谢主子赏饭吃。”
宋谨央满头黑线。
金秀秀哈哈笑，“殿下，这是我干儿子金虫虫。他十八般武艺在在在行，最精通逃跑术。您带着他，遇上歹人，准保能脱身。”
虫虫笑得贼。
宋谨央扑哧笑出声，果然虫得很。
她知道这是秀秀的让步，也就没再拒绝。
钱昭媛死了。
只有她名义上的亲哥，实际上的表哥哭着送她一回。
他夫人如前世一般明理干脆。
知道钱昭媛做的恶事后，直接回绝了曹路的“好意”。
“曹大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昭媛的身后事，自然有皇上安排，咱们钱家不便插手。”
曹路苦笑。
皇上不闻不问，王皇后疯癫不清，大公主……唉，连钱府都不管昭媛的事。
不得已，曹路只能禀报耀宗。
“陛下，昭媛娘娘薨逝了。”
耀宗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谁？”
曹路恭敬地行礼，“昭媛娘娘。”
“胡闹，立刻贬为庶人。”
曹路身子一震，“是！”
他一身轻松地走出上书房。
“来啊，把钱庶人扔去乱葬岗喂狗。”
“是！”
大风大雨。
死不瞑目的钱庶人，被破席子一卷，随意地扔了出去。
“师父，这里面是谁？是宫女吗？”
“比宫女还不如。”
“那她是谁？从宫里出来的，除了奴婢，不就是贵人？”
“贵人？犯了事的贵人不如狗。”
“啊？不如狗？那还不如奴婢呢……”
师徒俩赶着马车驶远了。
两道深深的雪痕，在风雪的侵袭下，消失不见。
只有远方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宫车。
……
王国舅收到王四的死讯，彻底僵住。
“怎么死了呢？小九还没登基，她怎么就死了呢？”
王夫人大怒，立刻遣退所有下人。
“老爷，你不要命了，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王国舅却像是彻底傻了。
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句话。
不知怎么回事，东厂竟然发还了王四的尸身。
王国舅看到形同枯槁，苍老衰弱的王四，崩溃大哭。
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
“四儿啊，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去做宠妃的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送还尸身的小太监嗤笑。
“宠妃？哈哈，头牌还差不多。从大乾来的贵女，谁不想尝一口？”
“住嘴，住嘴，滚！！！”
王国舅悔不当初，哭得天昏地亮。
王夫人冷冷地告诉他：“你女儿死前说，来世不做王家女。”
王国舅怔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哈哈大笑起来。
“父不父，儿不儿，兄不兄，弟不弟……父不父，儿不儿，兄不兄，弟不弟……父不父……”
他抱起王四的尸身，走进漫天风雪中，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人。
有人说他去波斯寻仇了。
有人说他发疯失踪坠崖了。
还有人说在蓬莱仙岛见过他，怕是修了仙！
从此，王国舅成了大乾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