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这才察觉到什么：“你，竟不是实体？你该不会就是悠悠口中的‘东西’吧。看起来肉乎乎的，想不到奶凶奶凶的。”
少女瞳孔一缩，撅起嘴：“你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知月道：“我知道你不是东西。”
少女道：“你是个坏女人！”
赤瞳在心里表示赞同。
知月不高兴了：“不是你先咬我的，怎好意思说我坏。”
少女不理会道：“等我有了身体，第一个先把你吃了！”
知月打量她道：“你，不怕我现在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少女又咧嘴：“你不会。因为我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至少现在不会拿我怎么办。当然，我也不会。”
“说得对。”看似懵懂无知的模样，想不到还有这般心思。看来，并非是人的怨灵，而是非人的。
少女又道：“坏女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张地图里有问题的。我明明已经把身上的气息隐藏得很好了。即使大妖怪，也不可能察觉到的。”
知月悠悠道：“其实很简单，你家地图会自己走路么？”
少女愕然：“……”
她明白了这句话，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不好玩，你猜的不算。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知月偏头道：“凭什么告诉你？”
少女想了想，道：“你若是说出来，我便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也包括这山上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买卖不做白不做。知月稍稍思忖了一会儿，道：“说实话，你这张地图早已被我花时间记下来了，然后就随手扔在了车上。只不过路上出了点意外，那张地图应该随着马车一起坠入了崖底。所以我说，地图怎么会自己出现在这？
“若想从那悬崖下面上来，除非地图藏了鬼，是活的。我不知道那马车跟你有没有关系，暂时不提。在那之后，你应该是跟着我们去了城里。除兽节时，那几头受惊的黄牛是你所为对吧？跑得倒挺快的。不过不还是被阿炎给抓到了。你这一出漏洞百出。不知道你为何要隐藏自己。”
听完，少女笑呵呵道：“原来如此，说的确实精彩。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计划落空了。然而，我之所以漏洞百出，不是我没考虑，只是因为时间较为紧迫，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为找你，我只能赌一次。我隐藏自己，自有我的原因。”
顿了顿，少女又看向她身后道：“对了，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别的，比如，你说的阿炎和你什么关系？不然我不放心把我的事情说与你。你明白。”
知月道：“炎少是我弟弟。阿炎只是有些幼稚而已。”
少女随后又指向赤瞳：“那她呢，你们也是朋友吗？”
知月简述道：“她叫赤瞳，是一只器妖。脾气不大好，和一般人相处不来。你呢，尽量离她远点。”
“嘻嘻嘻。有趣。”
“哪里有趣了？”
少女不语，只是带着玩味的笑飘向赤瞳，不知为何，忽然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将她卷进去，与此同时，耳边嗡嗡作响，她急忙往后一飘：“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把厄运之刃？你是想用她来弑神？”
知月噗嗤一笑：“你觉得，我有那个实力么？我就是一个活得比较久点的老板娘，真没你想的这么厉害。而且很遗憾的是，小瞳的主人也不是我。”
少女转身飘过来，虚无的手在知月脸上轻轻拂过，像是一阵细微的风，咧嘴道：“我听传闻说，人界的妖鬼，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找你，你若没那实力，怎会被传的这么厉害？”
知月笑得诡谲：“可能，是人缘比较好。不过也有很多人夸大其词了，比如说我和神界的嫦娥姐姐是好姐妹，以及和最有名的第一女战神打过架。”
“神界？你也来自神界么？”
“也？”
少女围着知月转了一个圈：“……我不知道我是谁，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帮我？”
知月若有所思：“既然想让我帮你，为何一开始不露出真身？”
“那张地图……就是我的真身。”
“啊这……”
少女又飘向赤瞳放在凳子上的那包饴糖，旋即俯身，想拾一个放嘴里，却没摸到，于是有点失落。
她回头，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么，这座山好像是我的出生地。我记着这里每一条河，每一条山道，每一处悬崖和坑洞，以及每一个冤魂和厉鬼。”
知月不想听她废话：“所以，你想让帮你做什么呢？”
少女飘过来，趴在她的肩头上，像在窃窃私语道：“我想让这座城的所有人，都死去。你能办到么？”
知月挑了挑眉，然后笑而不语。少女疑道：“你是办不到？不是说什么问题你都会帮忙解决的么？”
知月淡淡道：“浮华城和你有什么仇，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依然记得恨。你故意让那几头牛受惊，也是出于恨意了。呵呵，我对你突然又有了很大的兴趣。你自己就不想知道你为何恨么？”
少女的声音一如烟雾一般虚无缥缈，若不是那隐约露出的虎牙，有几分俏皮可爱，她每次咧嘴冲人笑的时候，都给人一种莫名阴森恐怖的感觉。
她道：“你都说了，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仇恨就算记得，又能怎样呢？我体会不到，也不想去体会。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死到临头，会寻求谁来救他们。是神界的那些高高在上法力无边的神族，还是在人界的那些多管闲事的降妖师？”
知月的眼底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然后朝赤瞳挥了挥手：“小瞳，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想阿佚做的蒸饺了，现在走应该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饭。”
“……”赤瞳别过头，不理她，心道：“果然没治了。”
少女道：“知月，你是害怕了，还是根本不想帮我？”
知月漫不经心道：“你不应该来找我。虽然我对于人族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觉得他们的生命太过短暂，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我从来不会主动去伤害。他们看似脆弱，却也有坚强的一面。他们也有值得被守护的人。恕我不能帮你。”
少女不死心：“我还听说你杀过人。不知这件事真假？”
“你也说了，是听说，信不信由你。我只管做我的事情就行了。”知月走到露悠悠身边，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宽慰道：“悠悠，没什么好害怕的，它现在这样根本伤不了你，只能吓唬吓唬别人，等过段时间，她就消失了。你就当它不存在……”
露悠悠正想说什么，抬头之际，顿时被什么吓得脸色煞白。赤瞳反应及时，手上瞬间一个火球打了出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我要让浮华城所有人见识到，什么才是地狱啊哈哈哈哈哈！！！”
知月并不理会，对着赤瞳微微一笑，道：“看来小瞳总算是开窍了，竟然站我身后保护我。谢了！”
赤瞳撇嘴不语。
炎少心想知月姐应该是在试探她所以才没躲。
念及此，他又故意插在她和知月之间道：“知月姐，我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想让那小家伙尽早魂飞魄散，所以才这么说故意激怒她，不然你早就让我把她除掉了。我不明白她都已经疯成这样了，你为何还要对她手下留情……”
知月起身打断他道：“不是她。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出来那种事情来。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阿炎，此事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再做。”
炎少担心道：“……你又在做老好人了。那可不是一般怨灵。按照降妖师规定的，怨恨千人以上的怨灵便属于高阶怨灵，若找不到恨意的根源所在，想要直接消除，即使是我也会觉得麻烦。何况，知月姐，你现在……哪有这个能力啊？”
知月揉了揉眉心：“那种事情，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所以我还是会考虑从根源上消除她的怨恨，这样比较妥当。而且她很快就会回来找我。”
几人说话间，被忽视的露悠悠见没人理她，便又到自己菜地里捉虫子去了：“一只，两只，三只……”
知月一掌拍向萎靡不振的炎少：“阿炎，我呢暂时还不知道去哪调查。你这失魂一案需不需要帮忙？”
炎少道：“知月姐，你这还是太胡乱来了，毕竟这可是一座城！我……我们真不需要请求什么外援？”
知月一本正经道：“我们在不了解敌人之前，外援越多反而会打草惊蛇。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么。”
炎少：“……”
赤瞳想了想，道：“知月，那张地图的线索算是已经断了，这个时候我们又该去哪找有用的线索？”
知月思索一阵，指了指：“这方面的事情，我们就应该需要找一个活得更久，而且知道的更多的人。”
赤瞳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她所指的是浮华山的方向：“什么时候还卖关子。你直接说这人是谁吧。”
知月鬼笑：“浮华山的山神。”
……
到了傍晚，天色渐暗。在幽森寂寥的浮华山下的一处小院，院里种了一棵垂柳，约莫有几十年了。
一缕缕白烟从灶房里飘出来，饭菜的各种香气混杂其中，或甜或鲜，浓郁四溢，极其勾人胃口。
炎少正躺在柳树的一根粗壮的树杈上，枕着手臂，修长的腿随意垂下，闭目养神。这时忽然闻到一股香味，顿时口中生津，腹中叫响，他蓦然起身，险些从树上摔在地上，露悠悠在树下面摆着碗筷，抬首道：“害羞的大哥哥，该吃饭了。”
炎少翻身下树，动作潇洒，他折了一根柳树枝子，然后在她头上敲了两下：“大哥哥现在要问你这只小妖怪几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露悠悠愣了几秒，怯声：“我们搬来这有五十年了吧。”
“这么短。那你们为什么要搬？我见这附近妖怪少得可怜，荒芜得很，你们搬到这来也没什么图的。”
露悠悠继续回答：“……阿爹阿娘说，这里有山神庇佑。我们只是一些低级的小妖怪，不像京城的大妖怪，连普通道士都打不过，更别说降妖师了。虽然这几年过得很一般，但至少不会有道士来找我们麻烦。或许真有山神在庇佑我们吧。”
“山神？知月姐也说这里有山神，可我怎么觉得，这有山神庇佑还不如没有山神。跟其他的山神比起来，这儿的山神就是个摆设，屁用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这五十年了可有见过山神？”
露悠悠想了想，摇头。
炎少又道：“那有见过谁去过山神庙？”
露悠悠点头：“有！而且还很多。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去过，某也去过。”
炎少认真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山神庙。山神庙既然是供奉山神的，为何不建在山上，却在城里？”
露悠悠：“……方便祭拜？”
炎少道：“如此大操大办，哪里方便。只怕是他们表面上信仰山神，其实内心并没有把他当回事。也难怪，最近几年灾祸不断，是我我也不管了。”
三言两语，露悠悠便有些难以置信道：“大哥哥这么说，难道山上真的没有山神？那山神去哪了？”
炎少用嘴叼着枝条，学着知月用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怎么知道。不过，相信大哥哥，我可比山神厉害多了，我会保护你的。以后别叫什么害羞，叫我炎哥哥罢。”
他饿了要去灶房找吃的。
露悠悠站在原地想了想，旋即又去菜园里捉虫子了。他边捉，边嘀咕：“真的好多虫子啊，一只、两只、三只……”其实，菜地里并没有多少虫子。
灶房那边。
炎少见到赤瞳也在，顿时奓毛道：“我靠了，你这把刀怎么还在啊？你之前不是要出门走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