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石室,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
陈伶静立在房间中央,大红戏袍在从琉璃窗透进的黯淡光线下,如同一摊凝固的鲜血。
他没有点灯,阴影很好地掩盖了他脸上一切细微的表情,只余下一双平静的眼眸。
他在等。
等那个被指派来的“保护者”,等一个可以踏出这座教堂牢笼的“合理”契机。
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响起。
不是女仆那种轻盈响动,也不是赤同那种带着算计与浮躁的响动。
这脚步声稳定,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短暂的寂静后,敲门声响起。
陈伶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走到桌边,拿起那封墨迹早已干透的意见信,指尖在上面无意识地划过,留下浅浅的印痕。
然后,他转身,走向房门。
“吱呀——”
房门被拉开。
门外的廊道比房间内明亮些许,壁灯的光晕勾勒出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黑色的执法官风衣笔挺如刀裁,自上而下贴合着起伏的曲线,最终收束于踏着冰冷石阶的靴边。
风衣的衣摆边缘,八道精致的银色纹路在光线下流转着裁决般的微光。
最为醒目的,是那一头如火焰瀑布般的深红长发,在这密闭廊道仿佛自生的微风中无声拂动,几缕发丝遮住了她部分清冷的侧颜。
她似乎有些不耐,随手将一缕遮住眼帘的猩红发丝撩至耳后,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利落美感。
随着这个小动作,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完整显露。
她的肌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抿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锐。
然后,她缓缓抬起眼睫,凝视着陈伶。
仅是一眼。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实质的海啸,向着陈伶汹涌而来!
陈伶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一瞬。
不愧是修罗魁首,八阶的压迫感丝毫不比白银之王弱。
他下意识地想直接喊出“红袖”这两个字,但电光火石间,他硬生生遏制住了这股冲动。
现在的红袖,应该跟他不熟。
不,不是不熟,是被白银之王篡改了记忆,形同陌路,甚至是......敌人。
脑海中念头飞转,他声音平稳地开口:
“上午好,红袖小姐。”
红袖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一秒,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需要执行任务的“目标物件”。
她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感:
“你要去哪?”
“陈伶被她这过于简洁甚至显得有些突兀的问话弄得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红袖的沟通方式如此........
高效。
或者说,这就是她被篡改记忆后的性格体现?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我要去熟悉无极界域的周边区域,以及做一份调研。”
“开车还是走路?”
“有区别吗?”
红袖的下颌微抬,视线越过陈伶的肩膀,似乎看了一眼教堂外部模糊的天光,她的回答依旧简洁:
“开车的话,我不会。”
她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如果要开,只能你来。”
陈伶看了一眼那辆轿车,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能单枪匹马杀穿禁忌之海的【修罗】魁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今天探查的区域比较多,还是开车吧,我来开.......”
陈伶迅速做出决定。
红袖微微颔首,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转身,迈步走向教堂门口准备好的轿车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顺手“咔哒”一声系上了安全带。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陈伶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笑了笑,于是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嗡——”
引擎被陈伶发动,低沉的轰鸣在寂静的教堂旁响起。
他拿出那本赤同给的无极界域基本信息的手册,仿佛在确认目的地。
车辆缓缓驶离教堂门口,轧过粗粝的石板路。
车内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陈伶余光能看到红袖侧着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双眼眸里,依旧空茫一片,映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寂,也带着进一步的试探:
“红袖小姐,感谢你的保护,不过你不好奇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红袖的视线没有从窗外收回,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职责所在,至于干什么,我不在乎。”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明白。”
陈伶得到了预期的答案,不再多言。
他握紧方向盘,目光扫过前方空旷无人的街道,两侧破败的建筑在车窗外不断后退,黑色轿车在这座安静的城市中穿行。
他踩下油门,车辆加速,朝着某个在手册上被标记为“医院”的方向驶去。
而副驾驶座上,那抹深红的长发,如同残阳下最后一缕不肯熄灭的火焰,在车窗灌入的风中,无声地拂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