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琉璃窗上斑斓的色彩，在室内投下梦幻般的光斑。
张可凡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目光扫过房间。
琉璃色的窗户在晨曦中如同宝石般鲜亮，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任由这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昨日的晚宴，白银之王的威胁，同伴们失而复得却又被抹去记忆的境遇，陈伶那看似荒诞不羁的进食表演，以及自己与赤同等人的冲突.......
种种画面在脑中飞速掠过，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清醒。
“居然已经九点了.......”
张可凡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刚苏醒时的沙哑。揉了揉依旧有些疲惫的太阳穴，他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
说实话，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并非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奇异松弛。
或许是因为确认了自己可以免疫盗神道的核心能力“盗取”，知晓了自身最大的依仗未被撼动。
也或许是知道杨宵博士和姚清他们仍在精神世界中沉睡，再过段时间便能苏醒，潜在的强大盟友让他心底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尽管此刻他们尚未醒来。
这种有恃无恐，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后的短暂喘息。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张可凡的思绪。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风衣，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依旧是昨晚那位引路的女仆，穿着维多利亚时期的长裙，表情恭顺而空洞，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致人偶。
“张先生。”女仆的声音温柔而轻盈，听不出任何情绪，“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张可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便跟着女仆往餐厅走去。
虽然本质上是被囚禁于此，但白银之王在基本生活保障上确实未曾苛待。
教堂内部远比外表看起来广阔，回廊曲折，装饰华丽而阴森。
穿过几条寂静的通道，餐厅那扇厚重的双开门出现在眼前。
女仆推开大门，宽敞的餐厅内，十几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长餐桌整齐排列。
或许是时间已晚，餐厅里空空荡荡，并无其他食客。
只有一个穿着麻衣的熟悉身影，正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空桌前，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而几乎在张可凡踏入餐厅的瞬间，远处，一道大红戏袍的身影也看到了他，立刻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一种过于熟稔的笑容。
“呦，可凡！你今天起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去了呢。”
陈伶跑到张可凡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甚至还非常自然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得仿佛多年老友。
张可凡脚步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不对劲。
陈伶平日里要么称呼他“梅花”，要么直接连名带姓叫“张可凡”，何时用过如此亲昵的“可凡”？
而且.......
听他这语气，虽然热情，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仿佛在刻意模仿某种熟络，却又流于表面。
“张先生，陈先生，这是你们的早餐。”
就在这时，女仆适时地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在张可凡面前轻轻放下一碗清淡的汤面，面条雪白，汤色清澈，点缀着几颗葱花。
而在陈伶面前，女仆则依次放下了整整五碗面条，每一碗都堆得尖尖满满，分量十足，与他面前那孤零零的一碗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伶的目光立刻被自己面前那五座“面山”所吸引，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然而，当看到碗里飘着的几颗翠绿香菜时，他的眉头立刻嫌弃地紧紧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他不再理会旁人，开始专注地用筷子一点点仔细地将那些香菜挑出来，小心翼翼地堆放在一旁的骨碟里，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张可凡默不作声地在陈伶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安静地享用自己那份简单的早餐。
而远处靠窗而坐的嬴覆，自然也注意到了张可凡和陈伶的到来。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对着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女仆，淡然开口：
“给朕也来一碗，跟张可凡一样就行了。”
女仆恭敬地微微躬身点头，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安静地转身走向后厨准备。
嬴覆在张可凡旁边的空位坐下，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正埋头与香菜“奋战”的陈伶，继而转向安静吃面的张可凡，像是为了打破沉默，随口问道：
“你俩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
张可凡头也没抬，言简意赅地回应，同时低头吃了一口面。
面条的口感普通，汤味清淡，符合他此刻不想引起任何额外关注的心境。
“一样。”
陈伶依旧是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他的“挑香菜大业”之中，听到问话，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嬴覆见到陈伶这与往日狂放不羁形象大相径庭的动作，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疑虑光芒在他眼底迅速闪过。
这绝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在帝道古藏里杀伐果断的陈伶会注意的细节。
“你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张可凡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一边头也不抬地漫不经心反问。
嬴覆没有直接回答张可凡这个略带讽刺的问题，他的目光锁定在陈伶身上，那股属于帝王的多疑与敏锐让他再次抛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疑问：
“陈伶，在帝道古藏，你在见到朕的第一眼，为什么就急着杀朕？”
“帝道古藏......？”
陈伶闻言，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筷子尖上还夹着一根细小的香菜梗。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全然不似作伪的真实困惑之色，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反问道：
“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去过吗？”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周围的空气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就连一直表现得平静无波的张可凡，吃面的动作都戛然而止，筷子悬在碗与嘴唇之间的半空。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对面一脸无辜和茫然的陈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陈伶，你.......在说什么？
帝道古藏的经历，怎么可能忘记？
难不成......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无声的惊涛，在这一刻，于张可凡心中轰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