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雷鸣坐在后排,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紧绷,自始至终没再给站在路边、一脸窘迫的李富贵一个眼神。车子平稳地驶入通往公安学校的林荫小道,很快消失在树影深处,只留下淡淡的尾气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富贵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块脏兮兮的毛巾。他盯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尽,心头却翻涌起巨大的尴尬、被误解的憋屈,还有一丝莫名的怒火。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尘土,也吹得他心乱如麻。
“狗随主性……眼熟……热络……收起来……”
赵雷鸣那些敲打的话语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烦躁地低吼一声,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头顶!小黄是混账,该收拾!可他李富贵招谁惹谁了?赵团长这护犊子也护得太不讲道理了!简直就是……蛮横无理!
巨大的不被理解的愤怒感汹涌而至。越想越气,尤其是赵雷鸣最后那副“懒得听你解释”、“你好自为之”的冷漠姿态,更是火上浇油!
“砰——!”
一声闷响!
满腔的憋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最终化作一记标准的左正蹬,狠狠踹在身旁的大树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自己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他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赵雷鸣虽未明说,但那字里行间对他“心思不正”、“行为不当”的指责和警告,像针一样扎人。他李富贵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就成别人眼里需要“敲打”、“收心思”的人了?小黄惹的祸,黑锅却让他这个主人背了!这口窝囊气,他咽不下去!
想到这里,李富贵带着一身未消的怒气、憋屈和不甘,猛地拉开车门,重重坐了进去。钥匙狠狠一拧,引擎发出一声顺畅却隐含暴躁的轰鸣。他挂上档,油门踩得比平时重,吉普车卷起滚滚黄尘,带着一股子“较劲”的狠劲儿,朝着四九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吉普车碾过土路,卷起一条黄龙。李富贵脑子里还在回放赵雷鸣那句刺耳的“狗随主性”和小黄惹的祸事,脚下油门无意识地加重。
车子驶入一片两侧长着稀疏杨树林的路段。前方不远,一棵歪脖子树下,一辆破旧骡车歪斜在路边。
一个穿着打补丁单衣、头戴破草帽的“老农”,佝偻着身子,似乎正费力地想将陷在泥坑里的车轮弄出来。旁边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后生”,一个在后面推车,一个蹲在车轮旁帮忙。
这看似寻常的景象,却瞬间触动了李富贵高度警觉的神经!
疑点一:那“泥坑”边缘的泥土颜色异常新鲜湿润,与周围烈日烘烤下板结发白的路面格格不入,像是刚挖的陷阱。
疑点二: 三人衣衫虽破旧,但裤腿和鞋袜相对干净,尤其推车那个“后生”,鞋帮上的泥点更像是刻意甩上去的伪装。
疑点三:那“老农”佝偻的姿势透着僵硬,偶尔抬头瞥向吉普车方向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和紧张,绝非老农所有!推车和蹲着的两人,身体姿态紧绷,不像在干活,倒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
有诈!!!
李富贵心中警铃狂震!所有个人情绪瞬间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油门,右脚虚搭在刹车上,让车速平稳下降。心念急转:
“开启‘信息之眼’!”
淡蓝色数据流覆盖视野:
扫描对象:伪装农民(佝偻者)
姓名:王铁栓
绰号:王大癞子
年龄:32岁
身份:大秃顶子山二当家。
扫描对象:推车青年甲
姓名:李二狗
年龄:25岁
扫描对象:蹲地青年乙
姓名:孙小虎
年龄:23岁
“大秃顶子山二当家?”李富贵看清信息,眼神骤然冰寒,“合着是和火车上抓的那个沈三刀一伙儿的?”
这帮漏网之鱼!竟从冰城一路跟到了四九城!还摸清了他的行踪!好在此刻车上只有他自己,这要是陈若楠和赵念慈还在车上,发生点什么意外,李富贵完全不敢想。
看来沈三刀虽然落网了,但这条毒蛇的毒牙还没拔干净!
李富贵脸上迅速堆起一丝看到“老乡”受困的同情,摇下半扇车窗,车速放得更缓,在距离骡车约十米处稳稳停住。
“老乡!车陷住了?要搭把手不?”他探出头喊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心”。
“老农”王大癞子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抬头挤出笑容:“哎哟!小兄弟!好心人啊!轮子卡死了,咋都弄不出来!劳您驾了!”
推车李二狗:“是啊小同志,帮帮忙呗!”
蹲地孙小虎也挤出憨厚的假笑:“谢谢啊小同志!”
三人的谎言信号在“鉴谎眸”下暴露无遗!
“好嘞!就来!”李富贵爽快应着,推开车门,一只脚落地,身体却仍留在车内,佯装整理东西,实则绷紧神经,捕捉着对方动手的瞬间。
就在他重心前移的刹那——
“动手!” 王大癞子凶相毕露!一声尖啸!他猛地直起身,左手闪电般从后腰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过来!动作狠辣迅捷!
李二狗同时抽出一柄短斧!孙小虎抓起一根沉重的铁棍!三人如同三头饿狼,从不同角度猛扑而来!
“额……”李富贵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三人,紧绷的神经下差点被气笑了——堂堂大当家的沈三刀好歹还揣着把盒子炮,这二当家带的人,怎么还跟原始部落似的?
都什么年月了,还玩刀弄棍?害他刚才还下意识想用车门当掩体……真是瞎耽误功夫!
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李富贵彻底没了周旋的兴致。手腕一翻,空间中56式手枪已出现在掌心。他稳稳站在原地,直到为首的王大癞子狰狞的面孔冲到不足五米,才不紧不慢地抬手、举枪、瞄准。
砰——!
枪声清脆刺耳,瞬间撕裂了林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