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格的马靴碾碎最后一块冻雪,桑家旧祠的青瓦在月光下泛着鬼气。田雪儿攥着半片龙龟纹帕子,指尖触到帕角绣着的“怜”字——那是桑羽母亲夏梦怜的闺名,也是昨夜佛堂血祭的祭品。
“阿格,你看这帕子,”她的声音裹着呵出的白雾,“血渍里竟有冰晶状的碎屑...”
“是血玉碎末。”檀格接过帕子,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血丝间闪烁的幽蓝——那是用活人血温养二十年以上的“活玉”特征。旧祠门环上的饕餮纹突然与他腰间羽蛇匕首产生共振,发出蜂鸣般的低响。
推开祠堂的瞬间,无数血玉碎屑从梁上坠落,在地面拼出莲花阵图。田雪儿猛地捂住嘴——阵图中央是具白骨,颈间挂着与元湘雅的血玉锁,肋骨处插着半支银簪,簪头刻着“玄”字。
“是桑家初代玉人,”檀格用匕首挑起血玉锁,锁芯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桑玄用她们的血给龙龟‘换骨’,每代玉人都要为下一代铺路...”
祠堂角落的暗格里,叠着泛黄的《血玉秘录》。田雪儿翻开第一页,看见朱砂批注:“以母女血为引,可使龙龟灵骨裂而为二,一为长生,一为解咒”。她猛地想起桑羽耳后的旧疤——那不是胎记,是七岁时被植入的“解咒之种”。
“阿格,桑羽的血...能同时解开诅咒和炼制长生玉?”她的指尖划过秘录里的血祭插图,画面中桑玄正用银簪将母亲的血注入女儿体内,“夏梦怜的死不是意外,是为了让桑羽的血更‘纯净’...”
祠堂外突然传来狼嚎,檀格吹灭火折的刹那,看见供桌上的血玉观音像缓缓转动,露出底座刻着的昆仑矿脉图。矿脉核心处用朱砂圈着“双生台”,旁边批注:“以母女魂血为钥,可启龙龟蜕骨”。
田雪儿的莲花步摇突然断裂,露出藏在簪头的微型血玉瓶——里面装着的,正是昨夜夏梦怜的血。檀格盯着瓶中悬浮的冰晶,突然想起钱万贯书房的医案:元湘雅的“玉毒攻心”之症,竟与这血玉碎屑的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原来钱夫人不是生病,是被种下了‘玉胎’,”他握紧羽蛇匕首,刃光映出祠堂墙缝里的人影——是桑府影卫,他们耳后的血玉碎片正在与田雪儿的发簪共鸣,“桑玄和钱万贯都在骗我们,真正的养血玉秘法...是用双生魂血炼制‘龙龟之心’。”
影卫突然暴起,檀格挥刀砍断袭来的锁链,却在看见对方瞳孔时愣住——那是完全玉化的惨白,与钱万贯后颈的斑块如出一辙。田雪儿将血玉瓶砸向莲花阵图,夏梦怜的血滴在白骨颈间的锁上,竟将整具骸骨化为荧光,显露出底下刻着的解咒铭文。
“快走!”檀格拽着她冲向祠堂后巷,听见身后传来桑玄的冷笑:“檀格,你以为找到秘录就能救元湘雅?别忘了,你体内的血玉碎片...早就是龙龟的养料。”
巷口的阴影里,钱万贯的火铳已对准他们。檀格感觉体内的血玉碎片正在发烫,与桑羽方向的昆仑山产生共振。他突然明白桑玄的阴谋——无论是钱万贯、檀格,还是桑羽,都只是龙龟蜕骨的棋子,而真正的破局者,只有那个带着龟甲深入矿脉的少女。
“开枪吧,”檀格将田雪儿推进密道,羽蛇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弧光,“但你永远得不到龙龟之心,因为它早就选择了桑羽。”
火铳轰鸣中,檀格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钱万贯捡起地上的《血玉秘录》,看见最后一页画着的龙龟图腾——那图腾的眼睛,竟与桑羽耳后的鳞片 。他猛地望向昆仑山,看见矿脉方向腾起青光,那是龙龟灵骨觉醒的征兆,也是他的长生梦,即将崩塌的前兆。
檀格被铁链锁在滴水的石壁上,寒铁烙着他腕间的“玄”字刺青。桑玄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幽蓝,那是用夏梦怜的血玉碎屑重新炼制的“活簪”,簪头凝结的血珠里,隐约可见龙龟灵骨的虚影。
“知道我为何不杀你?”桑玄的指尖抚过檀格耳后的血玉碎片,那里已长出细小的晶簇,“因为你和羽儿一样,都是‘双生魂’的容器。”
地牢深处传来水牢的呜咽,檀格这才惊觉,墙壁内嵌着的不是石砖,而是历代玉人的骸骨,她们的掌心都刻着与他 的刺青。桑玄甩袖露出小臂,玉化的皮肤下,龙龟图腾正在血管间游走:“三百年前,桑家先祖与龙龟签订共生契约,男丁献骨,女眷献血,换得‘玉生之力’。”
“所以元湘雅的病...是龙龟的‘蜕骨之需’?”檀格想起钱夫人心口的血玉碎片,那形状分明是龙龟背甲的缩影。
桑玄点点头,银簪挑起檀格的下巴:“钱万贯以为用小妾的血能替夫人续命,却不知那些血都进了龙龟的灵骨裂缝。元湘雅不是病人,是龙龟新骨的‘血肉容器’。”
地牢顶部突然渗下血玉液,在地面聚成龙龟形状。檀格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血池中扭曲,终于明白为何桑羽的龟甲能激活矿脉——那根本不是什么“钥匙”,而是龙龟脱落的旧骨,用来引导新骨诞生的引路灯。
“桑羽的母亲夏梦怜,”桑玄的声音罕见地柔和,“是我特意为女儿准备的‘生骨引’。她的血里掺着初代玉人的灵骨粉,能让羽儿的血同时具备‘养骨’与‘破骨’之力。”
檀格猛地抬头:“你是说,桑羽既能让龙龟重生,也能...毁掉它?”
桑玄笑了,笑容里带着病态的释然:“龙龟灵骨每三百年需蜕一次,旧骨化作血玉,新骨需以双生魂血铸就。羽儿和夏梦怜,就是这代蜕骨的‘人祭’。而你...”他的银簪抵住檀格咽喉,“是我留给钱万贯的‘惊喜’——你的血里,藏着让龙龟新骨听命于桑家的秘钥。”
地牢外突然传来雪崩般的震动,檀格看见桑玄袖口的玉化皮肤正在皲裂——那是龙龟灵骨即将觉醒的征兆。桑玄踉跄着扶住血池,银簪掉进池中,露出里面刻着的“梦怜”二字——原来他藏了二十年的,不是权力,而是对发妻的愧疚。
“去告诉钱万贯,”桑玄扔出地牢钥匙,“带元湘雅来昆仑山,我会让他亲眼看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玉生之道’。”
檀格攥着钥匙冲向雪夜,身后传来桑玄的低语:“羽儿,别怪父亲。龙龟不死,桑家不止...而我们,都只是它蜕骨时的尘埃罢了。”
风雪中,檀格望着昆仑山方向腾起的青光,终于明白桑家诅咒的真相——不是被血玉囚禁,而是被龙龟选中,世世代代成为它重生的祭品。而桑羽,那个带着龟甲出逃的少女,或许正是上天留给这恶性循环的唯一破绽,一个能让龙龟与桑家,同时获得解脱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