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她对着那个似乎更安静些的婴儿低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月亮……”目光转向另一个偶尔会动动小嘴的宝宝。
两个小名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至于大名……
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身影蓦然撞入脑海，带着玄铁的冰冷与烈阳的炽热，让她心尖猛地一抽。
那个名字，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权利，被无声地搁置在心底最深处。
身体的疲惫尚未退去，一股更庞大、更混乱的洪流却在意识深处轰然决堤。
前世……不，是前前世！
那些被海水和生死强行封印的记忆碎片，
带着淋漓的血色与彻骨的寒意，狂暴地奔涌而出，瞬间将她淹没。
————前前世———
森冷的诏狱，铁锈与绝望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沾血的诏书被太监尖利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她的耳膜：
“楚氏一门，通敌叛国，罪不容诛……满门抄斩！”
楚家！她的父亲，那个总是一身清正之气的御史；
她的母亲，温柔地教她绣花的妇人；
还有那些活泼的弟妹……顷刻间，全都成了刀下冤魂！
灭顶的绝望与恨意几乎将她撕碎。是谁？是谁构陷？
黑暗里，唯一的光亮是那身玄色蟠龙袍。
君九霄，那个权倾朝野、冷酷如霜的九王爷，那个世人眼中暴戾嗜血的煞神。
他强行将她从诏狱的泥泞里拖出，不顾她疯狂的撕咬与诅咒，用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禁锢在他那华美却冰冷的王府中。
他说：“楚星瑶，活着，才有翻案的机会。”
他的眼神沉如寒潭，却隐约压着一丝她当时无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的痛楚。
王府的日子，是囚笼也是庇护。
整整五年。
他予她锦衣玉食，予她一方天地，甚至纵容她偶尔的尖刻与疏离。
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他深夜处理政务时灯下冷峻的侧影，
他偶尔落在她身上、复杂得难以捉摸的目光……那些画面碎片般闪过，带着一种迟来的、令人窒息的暖意。
可她那时的心，早已被仇恨和一个人——她的嫡姐楚星澜——彻底蒙蔽。
楚星澜，那张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在记忆里扭曲如毒蛇。
她一次次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甜蜜而恶毒：
“瑶儿，你可知为何君九霄独独‘救’你？楚家满门血案，幕后主使便是他！”
“他不过是要将你变成只能依附于他的笼中雀，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谎言，如同最阴险的毒藤，在她被仇恨和痛苦烧灼的心上疯狂缠绕。
她信了。
她看着君九霄为她挡下明枪暗箭，看着他眉宇间日益加深的疲惫，
却只当那是他伪装的假面，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恨意在她胸中日夜煎熬，最终酿成了最烈的毒。
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月黑风高。她端着一碗亲手熬制的“安神汤”，
指尖冰凉，一步步走向书房。
君九霄正伏案疾书，烛火映着他深刻的轮廓，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压与……
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压下心头的狂跳，将碗轻轻放在他手边。
“王爷操劳，喝碗汤歇歇吧。”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抬眸，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锐利得似乎能穿透她的灵魂。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他看穿了一切。
可他终究只是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
端起碗，没有半分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她心尖。
药效发作得极快。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手中的朱笔“啪嗒”掉落在奏折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他撑住桌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一丝暗红的血线，缓缓溢出他紧抿的唇角。
“瑶儿……”
他开口，声音喑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凤眸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你……你就这么恨我？”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染红了桌案上未写完的奏疏，也染红了她煞白的裙裾。
剧痛让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他单手死死捂住胸口，
另一只手却像铁钳般猛然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抬起头，唇边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那双深邃的凤眼此刻赤红一片，
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绝望与痛楚，如同濒死的凶兽。
“五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撕裂出来，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沉重地砸在她脸上，
“整整五年朝夕相对……你竟……竟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
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你就这么……想要我死？！”
他的质问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捅进她的心脏，让她瞬间窒息。
她看着他唇边不断涌出的、颜色越来越深的暗红血液。
看着他眼中那濒临破碎的绝望光芒，巨
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冰冷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不是的！”
她失声尖叫，泪水汹涌而出，拼命摇头，语无伦次，
“是迷药！只是迷药！楚星澜给我的！”
“她说只是让你昏睡，我……我只想逃出去！”
“你是战神，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会……”
她扑上去想扶他，手指却被他身上不断沁出的、温热的血染得黏腻。
“迷药？”
一个饱含刻骨恨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君九霄的贴身暗卫首领夜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
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瞪着楚星瑶，那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王妃！你好狠毒的心肠！主子他……”
夜鹰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
“主子他这些时日，几乎不眠不休，就是在彻查楚家旧案！”
“他已寻到关键人证，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为你楚家满门昭雪！”
“而你……你竟亲手将毒药喂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