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墨发束于银丝冠下,月白长袍上暗纹云鹤栩栩如生,腰间玉珏泛着幽幽青光;
女子发髻高挽如流云,藕荷色襦裙缀满珍珠流苏,步摇上红玉随着步伐轻颤,暗香浮动间竟与室内熏香缠绕出诡谲的甜腻。
“公子好雅兴。”
女子朱唇轻启,声音甜得像是融化的蜜糖,皓腕轻抬便要接过绥肆手中酒杯。
“这醉玉露后劲绵长,可要奴婢......”
“且慢!”
绥肆猛地后仰,银白耳尖瞬间绷成警觉的弧度,酒意顿时消散三分。
他的狐尾条件反射般缠上檀木椅把,却见男子已俯身斟酒,指节白皙如玉,袖口滑落时腕间金铃轻响,声音清越得令人不安。
“听闻公子来自极北之地。”
男子声线低沉如古钟,将盛满白雾的酒杯推至绥肆面前。
“小的以玄冰酿雪水,特调这盏‘寒江雪'’,想必能解公子思乡之苦。”
绥肆盯着杯中翻涌的白雾,小二那句“寻常妖族饮半盏便能入梦”突然在耳畔炸响。
他猛地起身,不料双腿发软,后腰撞得桌子发出闷响。
瓷盘被银尾扫落在地,清脆碎裂声中,他踉跄着后退半步:
“不必!我自己......”
“公子何必见外?”
女子欺身上前,指尖挑起绥肆一缕发丝,胭脂香裹挟着他发间冷冽的松雪气息。
“都说霜雪狐族温润如玉,怎对奴家如此生分?”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绥肆这才惊觉门窗不知何时已被无形灵力封住。
幽蓝狐火在眼底骤然亮起,袖中冰铃发出清越鸣响,整间屋子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随着威压爆发,桌上酒盏结满冰花,烛火都被冻成幽蓝。
男子与女子对视一眼,竟轻笑出声,周身灵力翻涌着朝他压来。
绥肆额角青筋暴起,掌心骤然结出冰刃,掌门令牌自怀中激射而出,冰蓝色光芒照亮整个雅间:
“当真以为我好欺负?!”
威压如潮水翻涌,女子鬓边珠钗瞬间覆满冰霜,男子玉珏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两人面色终于微变,匆匆躬身退出门外。
随着木门重重阖上,绥肆跌坐在床榻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望着满地狼藉,他颤抖着抚上剧烈起伏的胸口。
“好险......”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指尖凝出冰雾加固门窗结界,又将冰铃紧紧攥在掌心。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想到某人冷若冰霜的性子,喉间溢出一声苦笑:
“要是让君随知道......不仅是这醉仙阁怕是要变成冰棺,我非得在床上躺足三天不可。”
夜风卷着楼下的喧闹拂过发梢,绥肆却再无半分醉意,唯有掌心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冰凉的光。
绥肆疲惫地瘫坐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心有余悸地轻抚胸口,今日那两人的突然闯入和不怀好意,实在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凭借着霜雪狐族的威压与自身实力,将他们给唬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不想再惹麻烦,且休息会儿便回妖帝宫去。”
绥肆暗自嘀咕着,眼神中仍残留着几分未消的惊恐。
过了好一会儿,绥肆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体力也稍有恢复。
他起身,对着铜镜,缓缓整理起有些凌乱的衣衫,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疲惫。
重新坐回榻上,他闭上双眼,试图放空自己,进入冥想状态,好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可宁静并未持续多久,那雕花木门便“吱呀”一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绥肆本就还未完全消散的烦躁瞬间被点燃,心中火气“腾”地蹿起。
“没完没了了还!”
他怒目圆睁,刚刚那两人的纠缠已经让他烦得不行,这又来捣乱!
想也没想,幽蓝的寒火在他掌心熊熊燃起,炽热的温度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
体内灵力疯狂翻涌,尖锐的冰锥凭空凝聚,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门口飞射而去,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然而,就在冰锥距离来人仅有咫尺之遥时,绥肆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的攻击意图瞬间消散,那原本凌厉无比的杀招,竟在瞬间化作一缕轻柔的微风,只是温柔地撩动了来人的发丝。
绥肆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轻唤道:
“阿随?!”
来人正是君随。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宛如踏月而来的谪仙。
柔和的烛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嘴角噙着的那抹温柔笑意,瞬间驱散了绥肆心中的阴霾。
君随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轻声说道:
“阿肆,我回来了。”
绥肆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像是被风沙迷了眼,又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君随的手,紧紧握着,仿佛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
“阿随,你怎么来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又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家伙。”
君随轻轻拍了拍绥肆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安抚道:
“我听说你在这醉仙阁,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放心不下,便赶忙赶来了。
怎么,看到我,不开心吗?”
绥肆连忙摇头,像个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语气急促地说道: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
只是今日这醉仙阁里也不知是怎么了,净是些奇怪的人。
就刚,有一男一女突然闯进来,非要给我灌酒,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差点……”
说着说着,绥肆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委屈。
君随微微挑眉,平日里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宛如冰川下隐藏的暗流,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他沉声道:“竟有此事?是谁如此大胆,敢动你?
你且细细说来,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绥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来历,就是觉得他们形迹可疑得很。
非要我动手,他们才退了出去。
可想想还是后怕,万一他们还有后手……”
君随轻轻摩挲着绥肆的手,像是在抚平他内心的不安,柔声道:
“没事就好,以后再出门,无论去哪,都带着我。
有我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我定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惊吓。”
绥肆点了点头,缓缓靠在君随的肩头,像是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轻声道:
“有你在,我便安心了。
今日真是被吓得不轻,还好你来了。
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君随揽住绥肆,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
“走,我们回家。
这醉仙阁,以后不来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