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在溪边垂钓,要顺着水流的方向收线,而不是蛮力拉扯。”
染苍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那些平日里横冲直撞的灵力,此刻竟乖乖地顺着绥肆引导的路线流动。
当那股温暖的力量游走到手腕时,她甚至能清晰看见自己指尖亮起的微光,就像师尊方才绘制符文时那般。
“原来灵力是这样...”
她喃喃道,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雾,嘴角却已扬起惊喜的弧度。
一旁的君随始终安静伫立,手中握着刚添好墨的砚台。
绥肆的掌心还残留着染苍的温度,他将狼毫塞进少女微微发凉的手中,笔尖朱砂凝成的珠粒轻轻蹭过她的虎口。
符纸被郑重地推到染苍面前,雪白的宣纸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绘制时的灵力余韵,泛着若有若无的微光。
“来,试着自己绘制一下。”
染苍深吸一口气,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
她将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发间发簪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轻响。
狼毫悬在符纸上方时,她忽然想起师尊方才运笔时那种与天地共鸣的韵律,指尖不自觉地模仿着记忆中的弧度。
然而落笔的瞬间,手却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第一笔便歪出了预定的轨迹。
灵力从丹田处缓缓升起,像被惊动的溪流。
染苍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笔尖。
符文的轮廓在笔下逐渐成形,朱砂在宣纸上晕开暗红的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
随着灵力注入,符纸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将熄未熄的烛火,在她眼前明明灭灭。
君随的折扇不知何时已收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扇柄,指节泛白。
他屏住呼吸,看着染苍的笔尖悬在符纸中央,那是最关键的节点,也是最容易失控的位置。
大殿里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三个人的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重合。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染苍注入灵力的手腕突然一阵抽搐,体内乱窜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
符纸上的光芒骤然暴涨,符文扭曲成狰狞的模样,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
染苍惊恐地看着符纸边缘燃起幽蓝的火焰,慌忙甩手将其扔到地上。
火苗在青砖上跳跃两下,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黑灰。
“还是不行。”
染苍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止住内心的挫败。
“比打斗难多了!”
在师尊面前不必要强,想哭就哭了。
眼眶泛起红晕,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发间的发簪随风微微摇晃,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绥肆的手掌带着熟悉的温度落在她肩头,轻轻按压。
“别气馁,”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狼毫,笔杆上还带着染苍的体温。
“你看,虽然失败了,但至少符文的前半部分都完整呈现了,这已经比我第一次尝试时强得多。”
他展开腰间锦囊,取出一张崭新的符纸。
“绘制传送符,本就需要极高的灵力掌控力和专注力,就像驯服烈马,急不得。”
君随上前半步,靴跟碾过地上的灰烬,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啊,小阿玉,”
他难得收起平日里的慵懒,神色认真,\"你师尊当年学这符术时,把屋顶都炸穿了三次。
现在这小小的失败,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颗石子罢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冰魄,“拿着,师公给你的这东西能帮你镇定灵力,下次再试。”
染苍抬起头,看见师尊眼中的鼓励和妖帝陛下手中的冰魄,突然觉得眼眶更酸了。
她吸了吸鼻子,接过冰魄时触到君随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却让她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我再试一次。”
她重新握紧狼毫,这次笔尖悬在符纸上方时,多了几分坚定。
绥肆望着君随眼中狡黠的笑意,发丝随着轻笑轻轻晃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几边缘被岁月磨出的凹痕。
他的目光穿过药庐里氤氲的药香,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狼狈的自己。
记忆里,失控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火,将符纸烧得蜷曲焦黑。
火苗顺着帷幔攀上房梁,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他抱着水盆在浓烟里跌跌撞撞,活像只炸了毛的狐狸。
“你就别替我吹嘘了。”
绥肆用狼毫轻点君随的肩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当年我学这符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毕竟我和阿玉一样,都做不来细致的活。
记得有一次,灵力失控,符纸直接燃起了大火,把青云宗大殿烧了个小角。”
染苍原本沮丧的神情瞬间被惊讶取代,眼眸瞪得溜圆,发簪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
“原来师尊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大殿里略显沉重的氛围。
君随倚着雕花窗棂,折扇轻敲掌心,眼中泛起温柔。
“是啊,”
他望着绥肆耳尖微微泛红的模样,笑意漫到眼角。
“那次火光照亮了半座青云宗,你师尊却顶着黑烟蹲在废墟里,把烧焦的符纸碎片一片片拼凑起来研究。
正是那次经历,让你师尊更加刻苦钻研,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他的声音里满是骄傲,仿佛在讲述一个最伟大的传奇。
绥肆被两人笑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收起笑容。
他挺直脊背,发丝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泽,周身的气息瞬间从温和的师长变回了威严的仙尊。
“好了,继续练习吧。”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绘制传送符,除了灵力的控制,还有符文的准确性也至关重要。
每一个符文的笔画,都蕴含着特定的意义,稍有偏差,便可能导致符术失效。”
说着,他重新捻起狼毫,笔尖朱砂欲滴。
这次落笔前,他特意将手腕翻转展示给染苍:
“看好了,这个起笔的弧度要像新月初升,既不能太急,也不能拖沓。”
狼毫触及符纸的瞬间,空气中泛起细微的灵力震颤。
每一笔都带着韵律,符文线条在纸面流转,宛如活物般舒展。
这一次,染苍看得更加仔细。
她发现,绥肆绘制符文时,每一笔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与天地间的某种力量共鸣。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回忆着绥肆的动作,试图找到那种韵律的感觉。
再次拿起笔,染苍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按照绥肆所教的方法,缓缓注入灵力,开始绘制符文。
这一次,灵力的流动比之前顺畅了许多,符文也逐渐亮起了光芒。
然而,就在她即将完成绘制时,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她的衣袖,让她的手微微一颤,符文的最后一笔出现了一丝偏差。
符纸光芒一闪,又一次失去了效果。
染苍:“……”
染苍:“!!!”
染苍:“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
她猛地将狼毫拍在桌上,震得砚台里的朱砂溅出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