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眼睛一亮,她当真没看错这小丫头,有恨好啊!
有这小丫头坚定不移的挡在前面,多少也能方便她在暗中动手脚。
她压下嘴角,将两页写满了人名的纸张递给她:
“好姑娘,你既有此志向,母亲便豁出去了也要助你一臂之力。你姨娘原是府里家生子,这些个人都是与你外家有亲或者受过你外家恩惠的,定能帮你排忧解难。”
说到这最后这一句话时,她险些泄了笑意。
奚峤瞟了一眼名单,看到一个梧桐院的二等丫鬟名字时,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喜色。
好家伙,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她正冥思苦想,如何才能让李青萝手握利器呢。
“多谢母亲,五儿铭感……”
‘五内’两字还未吐出口,李青萝的武婢之一不请自来,一个漂亮飞跃跳进院内,三两步掠过三丈距离落在屋内,草草对着李夫人行了一礼后道:
“夫人,我家小姐魇着了,还请夫人派人持府上名帖,请城北张老太医来看看。”
这位张老太医乃是从宫中退下来的,医术之高远超寻常大夫,但也是寻常人家请不起的。
李夫人暗暗咬牙,心中那因她擅闯正院的不爽更是变成了恨意。
这李青萝当真是金贵啊,不过魇着而已,竟就要请老太医来看诊。
那老太医收的诊金可不是普通的真金白银,而是上了年份、能当传家宝、能在危机时刻吊住性命的宝药。
这等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即便是以李家的底蕴,拥有的数量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来人:“赵娘子,我们府上的陈府医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如先让他去给青萝看看?”
那姓赵的武婢眉头一皱:“不瞒夫人,我等已请陈大夫为小姐诊过脉了,然陈大夫医术不精,向我等举荐了城北的张老太医。”
李夫人早已在心底对这主仆几人破口大骂,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的关心:“哦,府医是如何说的?青萝可还好?”
见她如此拖延,赵娘子的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夫人若是不应,我去寻舅老爷也是一样。”
李夫人听这赵娘子竟然拿李渺压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若是这事被捅到了李渺跟前,以李渺对李青萝那小蹄子的疼爱,必定二话不说就下令开了库房取药请医。
可这些个好东西将来都是她儿子女儿的,凭什么要用在李青萝一个外人身上?
“赵娘子这性子也太急了,我是青萝舅母,难道还会见死不救不成?只是娘子不知道,要请动张老太医出诊,除了需要老爷的名帖,还需一味三百年年份的好药作为诊费。”
“不怕娘子笑话,李府内库……”
李夫人欲言又止,但是其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名帖可以有,药材绝没有!
她就不信这贱婢还能知道她李家内库有何物!
赵娘子轻蔑的看李夫人一眼:“诊费之事无需夫人费心,小姐不缺这些个东西。我这就回去取药,还请夫人将名帖备好。”
话落,赵娘子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正堂。
李夫人替自家儿子守住了家财,却也被赵娘子临走前的那一眼刺激得不轻,那贱婢是什么意思?
听到整个对话的奚峤:……
她实在没想到姑苏城里竟然还有一位归乡荣养的老太医。
那蕈菇之毒怕是难不住这等能人。
想了想,她轻咳一声,笑道:“母亲,表姐重病,五儿想去探望一二。”
听着是关怀的话,可实际却充满了幸灾乐祸。
李夫人眼珠子一转,能让张氏那贱婢如此紧张,可见李青萝绝非普通的梦魇。
去凑个热闹,好好看看李青萝的狼狈模样,再顺便刷刷疼爱外甥女的名声也挺好的。
“五儿所言有理,来人,将老爷的名帖和马车备好,再去将几位姑娘请来,咱们娘几个一起去看望表姑娘。”
啧啧,李青萝性子要强,被往日里瞧不上的人看了热闹定然不痛快。
一盏茶后,李夫人带着李府六个姑娘施施然的往梧桐院去——还有两个不满三岁的没叫上。
她们前脚刚到,后脚赵娘子就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张老太医到了。
张娘子对张老太医颇为尊重,走在他的左前方为他和药童引路。
奚峤脚步一动,两步迈开便换了个位置,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青石路的右侧。
当老太医与她擦肩而过时,三枚半透明的冰魄针轻轻的落在了他心口的衣襟上,而院中诸人,包括近在咫尺的赵娘子皆无知无觉。
众人被拦在正房门口,只李青萝的另一位武婢周娘子带着太医进去了。
房间里,李青萝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双瞳紧缩犹如麦尖,额上虚汗如露不曾断绝,脊柱紧绷好似面前有不可名状的大恐惧。
任何人只要稍一靠近,李青萝便会犹如受惊之鸟,神态癫狂的嘶吼尖叫,以致她院中之人都不敢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甚至,在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就犹如惊弓之兔,身体猛的一弹,神色惊恐的望向门口。
待看见人影,尖锐刺耳的爆鸣声从她喉间冒出,声音之大,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奚峤嘴角上扬,唇间溢出一缕轻快的笑声,顿时引来赵娘子犹有实质的眼刀子。
赵娘子看了一眼同样眼中含笑的李夫人等人,脸色难看的赶人:“我家小姐今日不便待客,几位请回吧。”
李青芷还没看够李青萝的热闹呢,哪里肯退走,当即怒斥一声:
“放肆!你一介奴婢竟敢替主子拿主意,是想欺主不成?还不快快退下,否则我定禀告父亲,请他书信一封告知姑母!”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娘子的脸色更难看。
李夫人不欲事情闹大,忍笑和稀泥:
“好了芷儿,赵娘子也是护主心切。不过赵娘子,青萝生病,我身为长辈不能不过问。即便要赶我等离开,也等老太医寻出病灶之后吧。”
说罢,她便自顾转身在庭院角落的石桌旁坐下。
这石桌只配有四个石凳,她们这一行人自是不够坐的,而奚峤也没有坐下的意思。
她在人群里点了一个丫鬟,不见外的道:“带我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