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夏的声音并不大，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所覆盖。
秦宝珠蹲在灶台前，娴熟的擦燃了火柴。
把引火的稻草塞进灶孔里，等火燃起来。
她立马跑到灶台后头，开始切菜。
人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做事儿得踮起脚尖。
屋里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搓了搓手，眼珠子直往秦宝珠那边瞟。
孙金枝抓了把瓜子放在桌上，没好气给了那男人一巴掌。
“二麻子，你那眼珠子往哪儿看呢？老娘还不够你看的？”
二麻子嘿嘿一笑，抓了几颗瓜子扔进嘴里，噗噗噗直吐壳。
“我这不是看你家这丫头，好像长大了点？”
“过完年都十二了吧？成大姑娘了。”
其他几个男人听到二麻子这话，猥琐的笑了起来。
“哎哟呵，二麻子，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金枝嫂子，你看二麻子都四五十岁的人了。”
“这辈子也没说上媳妇，要不，把你家这野丫头给他做童养媳去？”
“家里少一张嘴，也能少点开支不是？”
二麻子赶紧点头，殷切的把手里的瓜子塞给孙金枝。
“是呢！这媳妇还是自己打小养放心点。”
“我也不白叫你给我，这样，我给你五十块钱，今儿个就让她跟我回去。”
灶房里的秦宝珠似乎早已习惯被这样打趣，一动没动。
孙金枝不会卖了她，她还有用。
这要是以前，孙金枝肯定就拒绝了。
但现在不同，她大孙子大孙女都到城里去了。
估摸着以后肯定不会回来，这赔钱货就没用了。
关键是，她自家男人走了好些年。
一直缺个伴儿，村里倒是不少男人对她有点意思。
可她家大勇在家时，她也不敢说啥。
以后大勇他们肯定不常回来，她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找个男人。
老了老了，身边还是要有个伴儿。
才不想让这赔钱货留在身边，碍事！
“五十不成，最少一百块。”
“一百块你买了不吃亏，这赔钱货漂亮着呢！”
那会儿秦宝珠刚被送来金家湾，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跟那画报上的年娃娃一样。
好看得紧，不过后头没人管，才成了这幅模样。
灶房里的秦宝珠听到这话，不由抖了抖。
但她不敢说不，怕一张嘴就是一顿毒打。
二麻子正想咬咬牙，答应一百块钱把人领走。
就见一个漂亮的跟仙女一样的女同志，从外头走进来。
“金枝婶子，我来帮忙做饭吧！我儿子饿了，实在等不及。”
林见夏本就生的好看，此刻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几个男人哪儿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同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哎哟，金枝嫂子，你家啥时候来了这么个标致亲戚？看着年纪不大，结婚了吗？”
“对对对，难得来一趟，在咱们村多留几天呗？”
刚才还被众星捧月的孙金枝，这会儿不乐意了。
叉着腰挡在几人跟前，没好气道。
“去去去，别特么吃老娘的饭，还在这儿挑三拣四。”
“这不是咱家亲戚，明儿个就要走的。”
“还结婚了吗？没见后头跟着那么大个拖油瓶呢？”
几个男人也看见了跟着进门的秦朗，被孙金枝骂的悻悻一笑。
“咱们就是说说笑，没别的意思，当然是金枝嫂子最好了。”
孙金枝翻了个白眼，关上房门走到灶房。
“你要做饭可以，就待在灶房里，别瞎跑。”
说着，她瞪了眼秦宝珠，恶狠狠道。
“还有你，赔钱货，别想着偷懒，给我好好盯着他们。”
“咱家少一粒米，我就揍死你。”
秦宝珠缩着肩膀，点了点头。
孙金枝这才扭腰回了屋，拿了一把瓜子站在门边。
虚掩着门，跟防贼一样防着林见夏和秦朗。
林见夏神色如常，卷起袖子利落的开始忙活。
“秦朗，你带着这小妹妹去菜园子里摘点葱和新鲜蔬菜回来。”
菜园子就在后院，站在灶房就能看见。
秦朗点点头，拉着秦宝珠往外走。
“走，咱去摘菜。”
秦宝珠听着熟悉的名字，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缓缓抬头看去。
看见牵着她的人是秦朗，吃惊的张大了嘴。
她声音沙哑，短促的叫了一声。
“啊……”
“别怕！”
秦朗做了个口型，握着秦宝珠的手紧了紧，让她不要紧张。
“哎哟你这赔钱货，要吓死老娘？”
孙金枝一把将走到门口的秦宝珠提溜回来，往后一扔。
“算了，指望不了你一点，我去摘。”
她叮嘱房里的男人们听着点外头的动静，冒雨跑进了菜园子摘了点葱和新鲜的蔬菜回来。
往地上一扔，拍了拍身上的雨。
“天杀的，这雨下的还真大。”
她继续走到房门口吃瓜子，盯着林见夏他们。
虎视眈眈的样儿，叫秦朗都没法儿好好跟秦宝珠说话。
秦宝珠这会儿也有些紧张，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怕，怕自己二哥也被孙婆子揍。
林见夏把炒好的菜盛出锅，作势准备端进屋。
“是放里头不？”
孙金枝见状，一把抢过菜将林见夏推开。
“你继续干你的，里头我来招呼，别进来。”
她把菜端上桌，又拿出家里的高粱酒给几个男人倒满。
闻着那扑鼻的香味，几人也忍不住，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嘿，这小媳妇手艺真好。”
“对对对，真香。”
“哎哟，你是在说这腊肉真香？还是说人小媳妇真香呢？哈哈哈哈。”
“都香，都香。”
孙金枝没好气夹了一块腊肉，塞进嘴里。
“有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瞧你们那点出息，没见过女人？”
到底是吃人嘴软，几个老爷们也不好说什么。
“吃吃，咱跟金枝嫂子喝一个？”
“来，喝……”
屋里闹哄哄的，趁着孙金枝没注意，秦宝珠一把握住秦朗的手，颤抖出声。
“二哥，跑！”
秦朗知道现在根本跑不了，他安抚的拍了拍秦宝珠的肩膀。
凑近些，压低声音。
“现在不行，咱们等等。”
秦宝珠乖巧的点头，又想到什么，想要离远一些。
“宝珠，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洗澡了，加上一直跟狗窝里的小黄狗睡，身上臭得不行。
秦宝珠微微侧头，这才敢看林见夏一眼。
见林见夏站在那一动不动，满脸温柔，眼泪却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秦宝珠微微皱了皱眉，缓缓起身。
艰难的，问道。
“你，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