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雁说的是凄凄切切,贺聪听的也是心中难受。为了安慰她便说道:“姐姐不要自卑,自古以来,确实都是英雄爱江山,英雄爱美人,但那些都是传说。所以,信则有,不信则无。再说:相由心生,命由德转。像姐姐这样的美人,也定会有人爱的。”
于飞雁颤巍巍地回道:“姐姐已是残花败柳,哪会有什么相爱之说。常言道:我爱的人不爱我,往往都是事不如愿。这是天数,天命不可违也!姐姐只好认命了。”她的话语像缠在石缝里的枯藤,透着被风雨反复抽打后的颓唐。
贺聪则回道:“姐姐不要恢心,真爱莫远求,皆在汝心头!如果真没有人爱你,那我就爱你!”这话冲口而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与无心的言语。
于飞雁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起初细碎,继而像挣脱了束缚,呵呵笑道:“小弟啊小弟!”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贺聪的耳垂,带着亲昵的嗔怪,“我看你还是爱别人去吧,姐姐也不值得你爱。不过有你这句话,姐姐这辈子也知足了。”笑声渐歇,她语气陡然认真,“但姐姐有句话与你说:既然爱了,就得真心,至死不渝!像彩云姑娘那样的好女孩,你须得好好去爱。”
“彩云姑娘?”贺聪脚步一顿,愕然回头,正对上于飞雁促狭的眼神,他顿时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嗳,谁说我和彩云姑娘相爱?你这岂不是乱点鸳鸯谱?”
于飞雁微微歪头,眼波流转,一副了然于胸的洞悉:“小弟啊,休要瞒我,你们男人那点心思,姐姐岂能不知?”她指尖发力,精准地拧住了贺聪的耳廓,微微用力一旋,“不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要真心,更要一心一意!”那力道带着过来人的告诫,“我的话你可记住了?万万不可三心二意!”
“哎哟!姐姐饶命!”贺聪夸张地痛呼,缩着脖子告饶,“姐姐,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总是爱揪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早已是伤痕累累,再揪就要掉了。”
“哦?”于飞雁手上力道未松,反而饶有兴致地凑近,气息拂过贺聪发红的耳尖,“快跟姐姐老实交代,都有哪些女人揪过你的耳朵?如有半句慌言,姐姐定将你耳朵揪下来。”于飞雁仍揪着他的耳朵,一副不依不饶地样子催促道。
“有……有……,有你,还有……还有……”贺聪支支吾吾,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于飞雁瞧他窘态,忽地松了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烫的耳垂,笑意如春风化雨:“罢了罢了,没想到你这小屁孩还不好意思说呢。好了,姐姐不为难你,只要你把真心的爱藏在心就行。”
“姐姐,”贺聪声音低沉却郑重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这承诺轻飘飘落下,却沉甸甸地坠在于飞雁心尖。
于飞雁没有应声,只是将脸轻轻贴上他汗湿的颈侧,用两个小拳头,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捶着他的背脊。那动作毫无章法,更像一种无言的信赖与依恋。她整个人松弛地伏在他背上,脸颊紧贴着他温热的肌肤,仿佛深浸在幸福之中。
山势渐缓,转过一道石梁,前方山道上赫然出现一支队伍。十几辆镖车排成长蛇,每辆车旁都跟着一两名精悍汉子,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山林。为首一人,身高体壮,宛如半截铁塔,粗布短褂被虬结的肌肉撑得紧绷,手中提着一柄厚背九环刀,行走间刀环相撞,发出沉郁的‘呛啷’声。
贺聪背着她于是加快脚步,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们。目光扫过镖车上的旗号,是一个略显褪色的‘威’字,以及车辕捆扎货物的特殊手法——三股牛筋索交叉勒紧,末端打的是连环水手结。这是北方‘威远镖局’的独门路数。他心头一动,幼时在镖局马厩草垛间打滚、听趟子手们吹嘘江湖事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起来。
镖队也发现了他们,还误把他二人当成一对小夫妻。几个年轻趟子手瞥见贺聪背上的女子,低笑私语。那魁梧镖头曾大彪目光如电,在贺聪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在于飞雁苍白的脸上,粗声问道:“二位,赶路?”
贺聪神态不卑不亢:“正是,与家姐欲往山南探亲。”
“家姐?”曾大彪浓眉微挑,显然未全信,但看于飞雁虚弱倚靠贺聪的模样,又不像作伪。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山道不太平,既遇着了,就一道走吧!小娘子身子不便,莫嫌弃,后面有辆空车!”他指向队尾一辆半旧的镖车,车上只堆了些干粮杂物。
于飞雁连声道谢,贺聪扶她上车。虽经过简单的互相认识,一行人到是相互照顾,一同赶路。
贺聪原可是在镖局生长,也在镖局干过,心中自然明白。为什么武功不算很出众的镖师,却能很好地保镖。当然像保镖这样硬朗的角色,是要有足智多谋的能人,这与镖师豪爽的个人魅力是无法分开的。
虽是一路同行,镖师们对贺聪和于飞雁也不过多询问。只当他二人是一路相随者,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因此贺聪表现的也很是低调,加上这一路相安无事,大家到相处的比较容恰。
当镖队翻过一山头,突然一群山贼冲了过来,两侧是乱石嶙峋的深谷。就在车马行至垭口最窄处时,前方密林中陡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唿哨!‘呜——呜——’哨音未落,两侧山坡上猛地站起数十条黑影,如同从石头缝里蹦出的魑魅魍魉!破衣烂衫,手持钢刀、铁叉、棍棒,面目凶狠,瞬间将狭窄的垭口堵得水泄不通,镖队被硬生生挤压在不到两丈宽的山道上。
镖师们一看不好,都进入了防备状态。那镖头曾大彪箭步抢到队前,九环刀‘呛啷’寒光凛冽,刀环激荡。他大声地告诉山贼,这些物品是给府衙押运的东西,如果敢打劫走,府衙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些山贼可不管什么府衙不府衙的,为首的山贼头排众而出,手中鬼头刀扛在肩上,目则道:“哈哈!此山是我住,此路是我开,要想从这里过去,就必须交买路钱。我不管什么官府不官府,这可是山道上的规矩。”
镖头为了减少麻烦,于是忙拿出些银子给山贼,望能放他们过去。可那知山贼头目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实在心动,于是又说道:“你们押运这么些东西,给这几两银子就想来打发我们了。我们可不是叫花子,要想过去,就必须留下一半物品再说。”
那镖师头目曾大彪此刻满腔怒气,直如火山爆发江湖决堤。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等做镖局的也是混口饭吃,既然你等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只有以死相搏。”他深知今日绝难善了,猛地前冲。一掌如开山巨斧,挟着沉闷风声直拍那山贼头目,跟着已翻腕拔出大刀猛扑过去。只见银虹电闪,犹如泼水一般。曾大彪施展出看家绝学,一柄大刀化作千百柄一般,把自己裹入了千重刀影之中。这一刀可是用足十成功力,端的迅辣向山贼攻去。
山贼头目万没料到对方身法如此之快,连忙招架拦躲,可几个回合以后,他的独门兵刃鬼头刀的几手绝招,不但丝毫施展不开,而且还险像环生。
与此同时,镖队其他趟子手工夫也十分了得,各挺兵刃迎上扑来的山贼。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威远镖局走南闯北,趟子手们功夫扎实,配合默契。虽是以寡敌众,初时竟不落下风,反将冲在前面的几个悍匪砍翻在地,惨嚎声不绝于耳。
那山贼头目也不是等闲之辈,被曾大彪的狂攻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又惊又怒。他猛地怪叫一声,身形诡异地一扭,竟似违背常理般斜踏两步,手中鬼头刀骤然逆势反撩,刀光划出一道惨绿弧光,如同毒蛇反噬,竟从曾大彪刀网的缝隙中钻入。刀法阴诡奇绝,正是‘回风逆柳刀’的杀着——‘鬼泣回环’。刀气森然,直刺曾大彪肋下。
曾大彪刀势正猛,回防已是不及,只得猛吸一口气,运起“‘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硬抗。‘嗤啦!’刀锋划破衣衫,在他肋下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剧痛传来,曾大彪动作一滞。
趁此间隙,那山贼头目厉啸连连,鬼头刀舞动如风,绿惨惨的刀光铺天盖地,竟将曾大彪的刀势反压回去。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刀光霍霍,劲风呼啸,难分难解。
然而山贼毕竟人多势众,围住镖局的人就是一阵撕杀。时间一长镖师们渐渐抵挡不住,人也出现一阵慌乱。
贺聪在后面可看的真切,他把于飞雁安好之后,身形并未稍停,飞速扑上前去。只见他一个飞身,人在半空中就绝招突发,手中软剑分心一点即收。手挥处一片惊风,盖顶而落。
那些个山贼眼看就要获胜,突然见空中降下一人,便是惊慌失措。再看贺聪手中的剑快如闪电,招式又是变化莫测,早有几人腰斩亡身。他们何曾见过这精妙的剑法和威力,其他人业已胆慑魂飞,毫无斗志。足下跺处,便落荒而逃。
山贼头目那里料得到半路上杀出个少年坏了自已的好事,无奈之下便放过那镖师头目,狂吼着扑向贺聪。他边冲边大声叫道:“大胆小儿,你是何人竟敢来坏我的好事,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才实学。”他的速度极快,出手也是极狠。鬼头刀卷起一道惨绿的狂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除暴安良,何须留名!”贺聪冷笑一声,夷然不惧。软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嗡鸣震颤,剑尖一抖,数十点寒星如暴雨梨花,精准无比地迎上那势大力沉的刀锋。剑走轻灵,专挑对方力道用老、转换不及的空隙。
山贼头目虽是冲了过来,可也知道这少年定属不凡,但他也不相信这少年能胜过自己。一时之间,争强好胜之心大起,便大喝一声道:“好,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那我们就试试!这可怪不得我……”说着一刀直拍过去。
一时间,刀剑之声大作,相交白影重重,分不清哪是刀哪是剑。贺聪的剑化作数十道闪光,将那山贼头目团团笼罩,连他的身形都已渐渐分辨不清。
那山贼头目越打心中越惊,未想到这少年功夫如此了的。他自恃力大刀沉,刀法诡异,本以为几招就能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岂料对方剑法之高,内力之纯,远超想象。尤其那柄软剑,简直如同附骨之疽,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逼得他手忙脚乱。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虎口被震得阵阵发麻。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你师傅又是何人?”
贺聪则毫不畏惧道:“我是何人你管不着,你这些山贼抢窃我到要管一管。我还要看看你有多少真才实学,俺们好好比试比试就行!”他见山贼头目功夫了得,仿佛找到了正真对手。于是居然提气上升,像只猛虎发招变式。
刀剑互相辉映,只能是刀来剑挡。二人相搏嘴角紧闭,仿佛想说些什么,可现在连呼吸都已觉得多余,更不用说讲话了。能见到像这样的一场比斗,并不容易,何况双方皆是以性命相博,就更加增添了惊险与刺激。
贺聪的剑势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那软剑的特性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时而绷直如枪,时而缠绕如鞭,变化莫测。而他身形如风中柳絮,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软剑时而虚点引开对方刀势,时而故意卖出破绽。他深知对方势大力沉,不宜硬拼,意在消耗其体力,寻找一击必杀之机。
那山贼头目对贺聪的目的岂能不知,但一个人的体力终究有限,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想出破解之法,于是刀施展越来越快。可那想对方的剑也是一剑快似一剑,他的动作也只能相应更加迅疾,神经高度集中,根本无暇再分心考虑别的。
可他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正待下手搏杀,只见贺聪一剑当胸袭来。他忙不迭地身形急向右侧,可左肩已避不开,硬硬生生地受到一剑。这一剑直刺得他骨痛欲裂,身形跟跪后退数步。卟通一声,跌坐地上。可此时又见贺聪一剑又来,他想侧身闪让时,但其余势早衰。他想避贺聪空中招式亦自不及,只见剑光落处,一声惨号,山贼头目活生生地被贺聪软剑从头至尾,斩成两半。
剩余山贼见头目才与少年交手瞬间毙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来交手,个个是不要命的逃窜。
众镖师见贺聪一来,瞬间就扭转战局。不但大获全胜,而且杀得山贼狼狈逃窜,对贺聪更是感激不尽。
曾大彪捂着肋下伤口,踉跄上前,激动得脸色涨红,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贺聪肩上:“好!好兄弟!好身手!曾某走镖半生,从未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法。今日若非兄弟,我等皆成枯骨矣!”他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激,更有相见恨晚的炽热,“曾大彪,威远镖局镖头。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贺聪。”贺聪收剑还鞘,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剑并非出自他手。
“贺聪?!贺兄弟!”曾大彪牢牢抓住贺聪的手,心里在搜索这熟悉的名字,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真诚地说道:“大恩不言谢!此情此义,威远镖局上下,永世不忘!”于是他立刻招呼手下腾出一匹健壮的枣红马,亲自牵到于飞雁车前,豪爽道:“小娘子请上马!这马脚力稳当,比坐车舒坦些!”
一路欢欢喜喜,众人虽是继续赶路,却也有说有笑好不开心,平平安安地走了二个多时辰。正行之中,前方一处背阴的山坳口,便遇见个卖酒翁。天气本就严热,一行人也早已渴的不行,于是就喊住了那个卖酒翁买酒吃。
除了于飞雁不善喝酒外,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而镖头曾大彪,非常健硕,人也非常实在。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非常喜欢喝酒,一见到酒便不能控制自已。再说又和贺聪对上了路,喝起酒来更是投缘,二人不知不觉地就喝了好几大碗。
可没过多久,就有几个镖师出现了肚子疼痛的症状。不一会儿,喝过酒的人都出现了这个状态。尤其那曾大彪症状更是明显,肚子疼痛连手中的刀都拿持不住。刀‘当啷’坠地,他人长叹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