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陆长平低下头，开始陈述。
他没有隐瞒，将白医仙的出现、义诊的伪装、对沈芊儿的接近、以及小鸦和小虫监听到的关于“圣血”、“核心”、“圣神教已至”等所有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个自称白医仙的女子，实则是圣神教的圣女，但听她说话，应当也不是与圣神教一条心。她企图利用臣，来刺激臣的妻子沈芊儿，使其体内的某种力量觉醒，从而夺取核心。”
陆长平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皇帝。
“陛下，臣不得不说明白，圣神教那些人，的确有可能只是冲着臣的家来的。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对付臣，并带走臣的妻子。”
陆长平并没有夸大其词，而是客观地分析着局势。
“毕竟，他们确实被打怕了，不敢对皇城直接做什么。这次行动，看起来更像是一次针对个人的私密行动。”
“但是……”
陆长平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了几分。
“一旦让他们成功，一旦那个圣神教拿走了了芊儿体内的核心，圣神教的实力便可能大增！
虽然臣暂时还不确定妻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既然能让圣神教胆敢打破数十年的禁忌，做出如此大胆之事，来到这他们不敢染指的皇城，也足以证明沈芊儿体内的秘密，对圣神教至关重要！”
陆长平说完，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恳切。
“臣也一直知道，圣神教是整个周朝的敌人。
所以，臣斗胆在此请求陛下，能够助臣一臂之力！
不仅是为了保护臣的妻子，更是为了不让圣神教的谋划得逞，不让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壮大！”
陆长平说完，便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这件事情上他没有说谎，因为担心谎言暴露会有后果。
所以，他选择实话实说。
他在赌。
赌皇帝对圣神教的重视。
胜过对他“私事”的漠视！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幽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长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
皇帝突然开口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只要告诉朕，圣神教的人来了，这就足够了。至于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皇宫来的，这重要吗？”
皇帝看着陆长平，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你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甚至坦白这可能只是你的私事。你就不怕朕觉得这是你一家的麻烦，真的撒手不管吗？”
陆长平抬起头，苦笑一声。
“臣当然害怕。”
他坦然说道，“但臣更相信陛下的英明。陛下是一代雄主，目光如炬，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哈哈哈哈！”
皇帝突然放声大笑。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
“好！好一个正确的判断！”
皇帝大步走到陆长平面前，亲自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没错，朕要做的，就是正确的判断。”
皇帝的目光越过陆长平，看向御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大周疆域图。
“这件事情，现在看起来，似乎仅仅只是你陆爱卿一家之事。”
“但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对了。”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那便是对于整个周朝而言，圣神教都是不可轻视的敌人，也是绝对不可放纵的敌人！”
“无论此事是你的私事，还是圣神教的目标是我大周皇城。只要是圣神教要干的事，那么朕，就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皇帝背着手，在大殿内踱了两步，最后停在窗前，抬头看着那片被宫墙围起来的天空。
“陆长平。”
“臣在。”
“世人都觉得，朕一统天下后，最大的阻碍和目标，是那些盘踞一方、听调不听宣的各大宗门。”
皇帝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他们觉得朕派锦衣卫渗透宗门，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他们全部铲除，实现真正的中央集权。”
陆长平心中一动。
这确实是大多数人的看法，包括他自己，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皇帝转过身，目光清明。
“那些宗门，虽然偏安一隅，占据了不少资源。虽说没有担负起太重的责任，但也确实没有造成太大的麻烦。”
“只要他们不曾犯错，不曾谋逆，朕就容得下他们，就不会铲除他们。”
皇帝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帝王的胸襟与自信。
“之前被朝廷铲除的那些宗门，无一不是有谋逆之心，或者为了修炼邪法，做了过多荼毒百姓之事，触碰了朕的底线。所以朕才不得不出手，将他们一一铲除。”
陆长平听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
难怪当初药王谷经历了叛变，元气大伤，无疑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按照常理，朝廷这时候应该趁火打劫，直接吞并或者打压药王谷。
但结果却是，朝廷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倒给予了帮助，甚至派秦捕头去协助稳定局势。
原来，皇帝从未想过要消灭药王谷。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守规矩的宗门。
“而这天下当中……”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股实质般的杀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让朕决心要铲除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圣神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仇恨。
陆长平看着皇帝那充满杀意的背影，心中震撼不已。
他沉默了一下，拱手问道：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望陛下解惑。”
“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皇帝头也不回地说道。
“为何？”
陆长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陛下对其他宗门如此宽容，却唯独对圣神教如此痛恨？甚至一定要将其铲除？这其中，有什么最核心的原因吗？”
皇帝闻言，摇了摇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随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多年的浊气尽数吐出。
“此事……说来话长啊。”
皇帝转过身，目光落在陆长平身上，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陆长平看不懂的沧桑与沉重。
“这其中牵扯到的隐秘，关乎这方天地的起源，也关乎我们所有人最终的命运。本来，朕是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的，毕竟知道得越多，肩上的担子就越重。”
皇帝顿了顿，看着陆长平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你已经被卷进来了，而且还是为了你的妻子，若你真想听，朕也可以好好说一说。”
陆长平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抱拳，沉声道：“臣，的确想知道。还请陛下解惑。”
“好。”
皇帝点了点头，重新走回龙椅旁，但他没有坐下，而是伸手抚摸着那冰冷的扶手，声音变得幽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其实……圣神教的那几位真正的头领，乃至他们供奉的那位‘圣神’……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
陆长平原本已经做好，要听一个大秘密的准备。
但当皇帝这话说出来之后。
依旧还是惊得他瞪大眼睛。
简直如同一道惊雷，在陆长平耳边炸响。
“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陆长平瞳孔猛地一缩。
“没错。”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们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这个消息，在这世间，只有极少数站在巅峰的人才知道。”
紧接着，皇帝开始向陆长平讲述那段被尘封的历史。
“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其实在浩瀚的宇宙中，只能算作是一个‘小千世界’。而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更加广阔、更加强大的‘大千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方小千世界，一直受周边一个大千世界的统治。那里是修行的圣地，有着通天彻地的仙人，有着移山填海的伟力。”
陆长平听得心神摇曳。
他是穿越而来的，有着前世的记忆，这般宏大的世界观，自然是有在小说和影视中听到过。
却没想到。
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也是如此！
“后来……”
皇帝的语气变得悲凉，“那个大千世界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宏大战争。正道修士与魔道修士为了争夺天地的掌控权，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终，正道修士败了。”
“他们节节败退，死伤惨重。在绝望之际，残存的正道修士带着最后的希望，机缘巧合之下，逃到了我们这方小千世界。”
“但这并没有结束。”
皇帝继续道，“魔道修士斩草除根，一路追杀上门，誓要将正道修士赶尽杀绝。因为我们这方小千世界，本就属于正道修士管辖下颇有潜力、资源比较丰富的一个重点世界。魔道绝不会允许这里成为正道死灰复燃的基地。”
陆长平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
“正道修士们逃到此地后，自知已无力回天，且身受重伤，寿元无多。”
皇帝指了指头顶，指了指那看不见的天空。
“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集合了最后的所有力量，甚至献祭了自己的生命与神魂，在这方世界的外围，布下了一个极其强大的阵法！”
“这个阵法，将我们的世界牢牢保护起来，隔绝了气息，封锁了空间，使得外面的魔道修士暂时无法闯入。”
“而那些正道修士们，则因那场大战以及最后制造阵法，耗尽了寿命与实力，全部陨落。”
皇帝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敬意。
“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将希望留给了这方世界。因为这方世界的修炼体系，在阵法形成后，与大千世界断绝了联系，未经大千世界引导，完全是独立发展的一派。”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修行的武道！”
皇帝看着陆长平，认真地说道：“我们走的是血肉和元力的道路，与修仙者的灵气之道截然不同。正道修士在败给魔道修士后，认为自己的修炼之法已然失败，所以将希望留给了这方世界的武者。”
“他们希望，我们这些武者能在这封闭的保护圈内，闯出一片新天地，挖掘出肉身与元力的极限，最终能够成长到足以消灭魔道修士的地步！”
陆长平听到这里。
心中已是震撼不已。
原来，这个世界的武道，竟然承载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原来，这看似平静的世界，竟是一个巨大的、被保护起来的“摇篮”，或者说……“试验场”？
“所以圣神教，就是魔道修士？”
“是，也不是。”皇帝道。
陆长平忍不住问道，“既然有阵法保护，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问得好。”
皇帝冷笑一声，“再完美的阵法，也有缝隙。再严密的防守，也难防家贼。”
“圣神教，就是当初在大阵形成之前，魔道修士投入这方世界的‘种子’。”
“他们潜伏在暗处，生根发芽，蛊惑人心。他们最大的目的只有两个：要么从内部破坏，打开这方世界的保护阵法，放魔道大军进来；要么，就是把我们这些武者全部杀光，断绝正道修士最后的希望，以此来巩固魔道修士的统治！”
陆长平听完这些话，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难怪皇帝对圣神教如此痛恨，难怪说这是“国难”。
因为。
与圣神教的矛盾，根本就不是什么宗门势力之争。
而是与世界存亡有关！
这分明就是种族存亡之战！
没想到自己所在的世界竟然只是一个小千世界，上面还有更加庞大的大千世界，而且是真正的仙侠世界。
陆长平心中念头急转，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万妖榜】。
那能统御妖兽、提取天赋的神奇榜单。
它的能力如此诡异且强大，根本不像是这个武道世界的产物。
“看来，我的万妖榜，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大千世界了……”
陆长平心中暗道，“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来自正道修士的遗物，还是魔道修士的手段……”
此时，陆长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问道：“陛下，既然这方世界是为了培养对抗魔道的武者，那武者神武阶段的劫难又是怎么回事？为何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都倒在了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