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山娃在心里暗暗叫苦，埋怨着齐白云：这个冒失鬼儿，聚氨酯凉鞋连根毛还没有呢？材料还在邮寄中，哪里来的样品啊？她就给吐噜出来了，好歹说了个“保密阶段”。
山娃只好顺杆爬着说上去。不过，的确山娃来之前，刚开完新产品聚氨酯凉鞋研发会，也有此打算，加班加点利用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出样品来，拿到长春鞋帽会上做展销，正好接上茬了，山娃将计就计，试试郭江海的反应，将了郭总一军。
郭江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听完立刻拍了下手，义不容辞地说：
“当然当然！必须的！咱们联手合作。我肯定去鞋帽会上跟你们签单，把这款凉鞋当成重点来推。”
说着，他伸手从旁边的样品堆里，拿起那双女款彩02凉鞋，指尖轻轻摩挲着蓝紫黑三色窄条拼接的鞋面革，一脸的震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转头看向站在赵厂长身边的齐白云，满脸诧异地惊问道：
“这双女凉鞋，我去年在市面上见过，当时没太在意，后来我们公司的业务人员跟我说，去年这鞋卖疯了，是爆款！我都没注意生产厂家和商标，原来竟是你们厂生产的呀？真想不到啊！哈哈哈！”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手里的凉鞋仿佛成了稀世珍宝，翻来覆去地看着，眼神里的兴趣藏都藏不住。齐白云下意识地瞟了他一眼，瞥见他眼神里那点不自然的打量，心里一紧张，赶紧移开目光，指着他手里的样品鞋说道：
“不瞒您说，这双鞋确实是我们厂设计生产的。去年刚上市没多久，就冒出了不少假冒伪劣产品，我们接到了好多消费者的投诉，立马就报了工商局立案查处，最后查出了三家造假窝点。”
房间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扬起些许纸张的碎屑，混着赵厂长指间飘来的烟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打着旋。齐白云坐在沙发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沿，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这场周旋，她必须撑下去。
郭江海听得眼睛瞪得溜圆，手里那双米白色的女式凉鞋被他攥得更紧了，指腹反复摩挲着鞋面细腻的牛津革，仿佛捧着件稀世珍宝，翻来覆去地看，从鞋头的弧度到鞋底的纹路，连鞋扣的光泽都没放过，那股爱不释手的劲儿，像是恨不得立刻把所有样品都搬回自己的仓库。
赵厂长这时掐灭了烟蒂，烟蒂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他又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烟雾从他嘴角溢出，他接过话茬，语气里满是推销的热情，悠悠地说：
“所以啊郭总！今年我们特意加大了生产量，就是为了跟上市场需求，还专门做了防伪标识，您放心。您看这鞋，老年妇女穿上不失典雅，走路稳当；中年妇女穿上显得稳重得体，撑得起场面；青年女孩穿上又透着股活泼劲儿，百搭又好看，真是女人老少皆宜的好产品。”
郭江海一边听，一边用指腹反复摩挲着凉鞋的边缘，那细腻的触感让他频频点头，看向赵厂长的眼神里满是赞许，他抬手拍了拍沙发扶手，夸赞说：“对对！赵厂长您说得太对了，总结得恰如其分！广销众采，一劳永逸，这绝对是深得女人青睐的好产品。就这双女凉鞋，我立马跟你们先签单两万双，发往各个分公司，保证卖得火！”
他说着，把凉鞋往桌上轻轻一顿，目光却像带着钩子似的，斜斜地瞟向齐白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里的暧昧藏都藏不住，一语双关地问道：
“小齐呀！你觉得我怎么样？这回你该满意了吧？这销售业绩，都记在你的名下。”
齐白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连忙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厌恶。她太清楚郭江海的心思了——既想选购畅销的产品赚得盆满钵满，又想借着订单讨好她，盼着她能投怀送抱，这是要一举两得，居心叵测。不过，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久，她早已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演技，语气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您说得好，做得更好！真是慧眼识珠。我们厂长说得再好，也不如您感悟得透彻。下一步，等签了单，今晚我们赵厂长还要请您喝酒，我陪您多喝几杯，好好敬您。”
“哈哈哈！你这丫头，说话真会来事！这不就是让我订货下单嘛！我懂我懂！”郭江海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一听说齐白云要陪他喝酒，心里那颗按捺不住的色心又骚动起来，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急不可耐地要马上签订采购合同，急切地说：
“好好好！拿合同来，我马上签单！对了，你们那牛津革男凉鞋也不错，一起订两万双，打包发货！”
正在这时，坐在沙发上的山娃，立刻给齐白云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藏着提醒，也藏着默契。齐白云心领神会，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云淡风轻地对郭江海悠悠地说：
“郭总！不着急！不着急！您再看看我们的童凉鞋样品吧？款式多，质量也靠谱，看完了一起订货也不迟，省得您麻烦再二次订货。”
郭江海听了，又把目光投向样品堆里的童款凉鞋。他弯下腰，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童鞋里挑了挑，先拿起一双粉色的，鞋面上绣着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耳朵耷拉着，眼睛绣得亮晶晶的；又拿起一双蓝色的，上面是咧嘴笑的小熊，针脚细密得看不见接头，走线工整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他把两双鞋举到眼前仔细看着，嘴里不住地夸赞道：
“这童鞋也做得不错啊，颜色搭配得鲜亮，卡通图案也讨喜，男孩穿显得活泼，女孩穿透着可爱，满满都是天真烂漫的感觉，孩子们肯定喜欢。”
齐白云看到郭江海也非常认可这两款童凉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随即从赵厂长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从他手里要过打火机，眨着那双水汪汪的漂亮双眸，故意凑到郭江海的面前，妩媚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软得像，亲热地说：
“郭总！来，再接上抽一根，小妹给您点着火。”
郭江海见齐白云主动凑上前来，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那是女人特有的香气，瞬间让他心花怒放。
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齐白云那纤细小巧的手——这双手软乎乎的，像没有骨头似的，正是男人都喜欢的模样。他接过香烟，先放在鼻尖上用力闻了闻，烟草的醇香混着她指尖的余温，让他浑身都舒坦，连忙把烟叼在嘴上，嘿嘿地笑着，一语双关地说：
“嗯！这烟好香啊！好好好！小妹给老哥点着火。就冲你这热情劲儿，这两款童凉鞋也各订一万双，一起签单，一起发货，越快越好，可别耽误了旺季销售！”
齐白云听了，心里喜出望外，激动得小手都有些颤抖，拿着打火机“咔哒咔哒”打了好几下，才终于打着了火。她小心翼翼地凑到郭江海面前，给他点着烟，火苗映着她低垂的眼睫，显得格外温柔。郭江海一边猛抽了几口烟，一边贪婪地瞟着眼前的齐白云，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若不是有山娃那个碍眼的家伙在场，他真想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亲一口。
齐白云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抬眼，向他抛了个媚眼，声音甜得发腻：
“谢谢郭总对我们厂凉鞋系列产品的认可，也谢谢您对我的关照。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空白制式销售合同，您要的货品种类、规格型号、单价和数量，还有价款总金额和发货地点，我都一一填好，您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条款需要补充的，我立马添加上。”
她说着，转身把打火机还给了赵厂长，又从随身挎包里掏出带有复写纸功能的《销售合同》，一式四份。她按照刚才郭江海的要求，一笔一划地填写着各项内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填完后，她先递给赵厂长过目审核，赵厂长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合同还给了齐白云。
齐白云拿着合同，快步走到郭江海面前，双手恭敬地呈上去，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郑重地说：
“郭总！我都填写好了，请您过目，看看还有没有问题？需要补充的条款，我马上就填上。”
郭江海接过合同，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他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生怕哪里藏着陷阱。看了半晌，他才抬起头，对赵厂长提出了要求：
“赵厂长，初次合作，为了稳妥起见，货到先付一半货款怎么样？等下次购货，我再把另一半货款结清，期限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销售凉鞋的旺季快到了，我们后续还会随着市场需求随时补货，来日方长，咱们长期合作，互利共赢嘛！”
赵厂长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齐白云。齐白云立刻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先答应下来——眼前这个订单至关重要，不能因为付款方式的小事黄了，后续的款项，总有办法催回来。赵厂长会意，点了点头，语气缓和地说：
“没问题郭总，初次合作，就按您说的来，货到付一半，剩下的一个月内结清，咱们把这条补充到合同里，白纸黑字，放心！”
郭江海见他答应得痛快，心里更满意了，连忙摘下老花镜，拍了拍合同：
“好！爽快！那就赶紧补充条款，我签字，咱们尽快安排发货！”
齐白云拿起笔，飞快地在合同补充条款里写下付款约定，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把笔递给郭江海：“郭总，条款补充好了，请您签字。”
郭江海接过笔，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张扬的劲儿。签完字，他把合同推还给齐白云，又忍不住看向她，语气暧昧地说：
“小齐啊，今晚喝酒可别忘了，我等着你陪我多喝几杯。”
齐白云脸上笑着应承，心里却早已盘算好了对策——今晚的酒局，既是应酬，也是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必须全身而退，还得确保订单万无一失。山娃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悄悄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警惕，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今晚定要护着齐白云，不让郭江海的阴谋得逞。
红楼宾馆房间里的吊扇还在转着，烟味渐渐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合同签订后，赵厂长和郭江海的欢声笑语，只是那笑声背后，藏着各自的心思，一场围绕着凉鞋订单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