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越说越兴奋，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些，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
“锋哥，你是不知道，我建工集团之前从总公司借的那些欠款，我正打算用这些地抵债！”
“到时候总公司不仅不用我们还本金，集团还得给我付三百多个厂子的建设费，算下来，我这建工集团总算能扭亏为盈，不用再天天盯着账本发愁了！”
可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垮了下来，手指挠了挠鬓角，语气也蔫了下去，带着点无奈：
“哎，算鸟！”
“我手里现在还有十几个江州大基建工程没做完，工人都不够用，哪有精力管厂房建设。”
“锋哥，你还是找别的建筑单位建厂吧，我这儿实在腾不开手，总不能耽误了沈伯伯和您的大事。”
李星锋看着他那副先喜后忧、像个孩子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都轻轻抖了抖：
“你还知道啊？这三百多个厂子，早就定好了，都得由工程部队来建，这事沈伯伯已经提前给上面打过报告了。”
沈崇业跟着点了点头，指尖在车窗边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又很快消失：
“嗯，我是先斩后奏。”
“当初把这些厂子强行留在江州的时候，就考虑到建设速度的问题了。”
“地方企业进度太慢，耽误不起。”
“前期的道路铺设、水电管网，我都找的工程部队，他们做事麻利，不拖沓。”
“我跟他们的负责人沟通过了，他们能保证三个月内把厂子建起来，水电都通好。”
“小李，你那边要跟王海打好配合，你们俩多对接，争取最短时间让厂子投产，早一天投产，江州的经济就能早一天提上去。”
聊到这儿，李星锋才算彻底明白。
沈崇业今天特意抽出时间来机场接他和虎子，根本不是单纯的顺路，而是借着车上聊天的机会，把城市化建设、厂房投产这些事都敲定下来，相当于变相提条件来了。
他坐直了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比刚才郑重了不少：
“沈伯伯，您放心，星海这边，我给您保证，在您任期内肯定完成江州的城市建设，不管是住宅还是配套设施，都按最高标准来，绝不拖您的后腿。”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转头看向虎子，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对了，虎子，你刚才说的住宅用地、工业用地，咱们建工集团手里就没有商业用地吗？”
“比如建商场、写字楼的地，一点都没有？”
虎子从车内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眼后排的沈崇业，见沈崇业没什么表情，才松了口气，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
“有是有，但抵给咱们的地里面，商业用地只有很少一部分，而且这些商业用地全跟公益用地绑在一起了，一分都拆不开。”
他顿了顿，怕李星锋听不明白，又详细解释道：
“城建规划里写得清清楚楚，江州四个主城区要同步往外扩展，每个主城区都得建一个大型市民广场，还有若干所中小学，而且学校的规模、师资都有要求。”
“所有商业用地都跟这些公益项目绑死了。”
“比如我想在住宅地边上修个商业综合体，提高住宅地的产值，就必须免费给江州政府修一座面积是商业体三倍的学校，从设计到施工，都得我们负责。”
“总之，要么修学校，要么修广场或者城市公园，二选一，没得商量，规划局那边卡得特别严。”
李星锋听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些，他不由自主地朝着沈崇业竖了竖大拇指，眼神里满是佩服。
老沈同志不愧是改革先锋，这一手捆绑操作玩得是真厉害，表面上是给企业商业用地，实际上是借着企业的力量建公益项目。
等于把江州省那些投产比完全是负值的公益项目，悄无声息地分摊给了企业，既减轻了政府的负担，又能快速推进城市配套，一举两得。
“就因为这些商业用地，我们星海建工将来要给江州十三个市建二十八个城市公园，还有四十多个大型高中，每个高中都得配实验室、体育馆，投入可不小！”
虎子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但语气里没什么抱怨，反而透着点家乡人的自豪：
“建也就建了，反正我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也想让家乡变得更好，让咱们江州的孩子有学上、有公园玩。”
“但最头疼的是，这些公益项目的验收标准，全都得按照省委办公楼的质量来，一点都不能含糊。”
李星锋闻言撇了撇嘴，心里暗叹。
老沈同志这手是真狠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举了个例子：一般的民用住宅，产权是七十年，但房屋主体的保质期也就四十年。
但实际上，能做到风吹日晒四十年外墙不脱落、不漏水的，都算是极其有良心的企业了。
大部分小区住个二十年左右，外墙就会开始掉皮，就得做外墙翻修。
可省委大楼是什么标准？
那是妥妥的军工品质，外墙用的是最高级的防腐蚀涂料，七十年不脱落只是基本要求，连窗户的密封性都得经过十几道检测。
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三十万建的楼房和三百万建的楼房，质量能一样吗？
到时候投入的成本，怕是要比预想中多好几倍。
顿时间，李星锋的沉默震耳欲聋。
老沈同志，不光是手狠，心还黢黑黢黑！！！！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江州的柏油路上，轮胎碾过路面细小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午后四点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透过贴了浅灰色隔热膜的车窗，滤去了几分耀眼，只在真皮座椅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车内空调设定在 24c，出风口缓缓送出微凉的风，混着座椅皮革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淡香，还有文件袋里纸张的油墨味，构成一种沉静又略显紧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