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离他最近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光头男人沉默了一下，喉结滚动，低声道：“表演而已。”
汪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侧目道：“怎么，你对他有点不服气？”
那光头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不屑：“这种货色，二十秒，我就能送他见阎王！”
六爷微微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这个嘛，我倒是不怀疑。但各有各的道。人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真到了以命相搏、生死一线的关头……或许展现出来的实力，会比你此刻看到的，要高出许多。”
光头男人眼神依旧犀利如刀，但并未再反驳，只是抿紧了嘴唇。六爷脸上又漾开那抹淡淡的、高深莫测的笑意。
就在方才的享受余韵未消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踏踏踏”地闯进来几个人。
六爷抬眼望去，脸上笑意加深。
为首的是个异常高大魁梧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着年轻的蛮力。
他目光在场内急切地扫了一圈，懊恼地嚷道：“哎呀，来晚了！”
随即视线锁定六爷的方向，脸上立刻堆起大大的笑容，快步奔来，口中亲热地喊道：“六叔！”
此人竟是当初与江玄、萧易水等人打过一架的汪海。
六爷真名叫做汪简，但江湖上，他自己叫自己汪六。
汪六看着跑到近前的汪海，脸上也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躲起来休养去了？现在这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又想干什么？”
汪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梗着脖子，带着几分不服辩解道：“咳，那次就是一时大意，小看了对手才受伤……以后绝不会了。”
汪六无奈地摇摇头，自然明白这是年轻人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眉头微蹙，沉声问道：“所以，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对方究竟是谁了吧？”
汪海沉默了。
说到底，他确实没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
他只得含糊道：“那些家伙……是跟徐闲一起的，我不太熟，但……但其中有个人，很吓人。”
汪六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了走到身边的汪海一眼，饶有兴致地问：“能从你嘴里说出‘厉害’两个字，倒是稀罕。说说看，他怎么个厉害法？”
汪海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回忆起当初的情景，那个叫阿斌的身影带来的恐怖压力再次袭来。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我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厉害……但我感觉……他要是想杀我……就像……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汪海几乎是咬着牙，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他向来不愿承认自己的弱小，可当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真实降临到极致时，一切逞强都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说出来，并非为了面子，而是想向最亲近的六叔强调此事的严重性——这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
好在六爷是自家人，从小也对他颇为宠溺。
然而，话一出口，一股强烈的耻辱感还是猛地冲上汪海的心头，他死死咬住牙关，脸颊肌肉绷紧。
汪六却似乎笑了笑，宽厚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温言道：“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必太执着于眼前的得失。”
汪六说着，目光转向旁边沉默的光头男人：“如果是你呢？”
光头男人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吐出四个字：“以命相搏？”
汪六追问，“以死亡为目的？有多快？”
光头男人声音冷硬如铁：“得看……当时的时机。”
这话让旁边的汪海心中的挫败感如潮水般汹涌，更加沉重了。
不过他仍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光头男人，他知道六叔身边的这个家伙深不可测，至于究竟有多强，他无从揣测。
汪六叔是汪家的人。
庞大的汪家内部分裂成两支：一支在明处，风光无限；
一支在暗处，如影随形。
毫无疑问，身处暗处的汪六，正是汪家暗影力量的掌舵者。
汪家的野心向来巨大，内部的矛盾也向来尖锐如刀。
所有族人都心知肚明，谁能真正赢得、拉拢到汪六这一支暗处的力量，谁就能真正掌握汪家的话语权。
然而，汪家历代有一条铁律：暗处的这一支，绝不沾染明处的权位纷争。
他们如同汪家的一条隐秘后路，一道坚实的保障，专门负责在黑暗中解决那些见不得光的麻烦。
汪六，正是干这个的。
正因如此，他在现实世界里始终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或许也是因为在现实中的这种身份带来的某种空虚感，这种长期蛰伏于阴影深处所滋生的郁结无处排遣，他才在九州平台上寻找些不同的刺激，后来才结识了“大漠狂沙”。
汪海其实知道这些内情，但知道得并不详尽。
因为无论是家族长辈，还是汪六本人，都极少对他提及这些隐秘。
说起来，虽然汪六对汪海确实比较疼爱，但汪海想知道那些核心的机密，显然还远未到那个层次。
看着汪海眼中难以掩饰的挫败，汪六非常清楚，年轻人最怕的就是失去对自己的信心。
他再次用力拍了拍汪海紧绷的肩膀，笑声爽朗却带着力量：“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你看看我，现在不也是麻烦缠身，好像也刚被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么？”
汪海猛地抬起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不会吧，六叔？谁能打败您啊，在我的眼中，您就是无敌的！”
汪六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沧桑与豁达：“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无敌的人啊，准备不当，被人打败了一波，其实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做事啊，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耐心等待，或者主动寻找崛起的时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你要记住，机会永远不会傻傻等着你。你必须要时刻做好准备，如果没有现成的机会，就自己去创造，你还这么年轻，这就是你最大的本钱，也是我最羡慕你的地方。”
也就说这句话的时候，汪六的眼神中才流露出一抹难得的、长辈般的温柔。
汪海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深知，整个汪家对这个名义上并不存在于家族公开谱系中的六叔，都怀有极深的敬畏。
只要是汪六提出来的要求，家族中几乎无人敢质疑，更无人敢多问什么。
当然，汪海也隐约知道，家族里许多不便为外人道的阴暗事务，都是由这位六叔汪六亲手处置的。
虽然他并不了解确切的内幕，但从汪六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压力，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望着汪六那副毫无老态、精悍内敛的身躯，甚至能感受到他拍自己肩膀时，手掌传递来的沉稳力道，汪海心底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忍不住问道：“六叔，您……是不是很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