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在明镜司坐了九天冷板凳,到了第十天,手下的人却是受不了了。
黄峭满脸忧愁地说道:“咱们先前办事太过张扬,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这些人正等着看咱们笑话呢!那位陆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递了两次话求见,愣是没见着!头儿,怎么你一点都不急?”
在一旁磨刀的焦小绿眼神专注地盯着刀刃,嘴上却是不饶人:“头儿这叫胸有成竹!哪像你,天天上蹿下跳,有点动静恨不得告知天下!”
“嘿!你个焦小绿!敢这样编排哥哥,看来你是皮痒了要找哥哥过过招!呔!看招!”
焦小绿扔了刀,两人闹作一团,张风揉了揉额角,无奈地问道:“牢里关着的犯人都巡查了吗?之前还在跟进的事不跟了?让你们盯着的人都不盯了?”
这连珠一样的问题抛出来后,黄峭悻悻然地挠头回道:“头儿你不是说咱们要走到阳光底下吗?以前那些事,哪能见人呢......”
“不见得人不代表不用关注,你们要是太闲就去巡查。”
黄峭和焦小绿对视一眼,只好悻悻然地告退,他们跟着张风也有一年多了,现在明镜司已经交到张风手里,按理说张风该高兴才是,可他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风心里装着许多事。
离开永新以后他回到了暗卫处,曾奇命他守卫皇太女,他便跟在太女身边直到她登位称帝,后来明镜司成立,曾奇十分张扬地清理了一批官员,张风虽然不懂但还是照做了。
西宁王入朝后,明镜司抓人和杀人的频率都很高,有些人甚至还没熬过审讯一关就已经咽气,明镜司这把利刃成了也会割伤自己的双刃。
后来陆真入长安,他奉曾奇之命前去监视陆真,将其言行举止上报,他犹豫不决间才发现曾大哥已经误入歧途,开始和西宁王有接触,更没想到的是,他被曾奇发现了。
他在暗牢里呆了三日,等他活着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西宁王逼宫失败已经被擒,陛下生女后将政务全部交给了陆真。
陆大人没事,他的心稍微稳了下来,可曾奇却仍然让他监视陆真。
他以为是陛下对陆大人不放心才如此作为,可一段时间下来,张风才发现,这是曾奇的个人要求,甚至在陆大人这里查不出问题后,他便借着青州灾情一事,妄图生事。
无奈之下,他将收集到的证据递交给了圣上,陆大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应该被这样猜疑。
想到这里,张风微微出神,如今曾奇身死,明镜司又被划入了吏部,这对陆大人来说,无疑是烈火烹油,朝堂上下都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御史台那帮人。
他摊开纸,执笔想写点什么来警示陆真,余光瞥到不远处正在走近的人影,忙抬头看去。
竟是陆真!
“大人。”
张风连忙搁笔站起来上前相迎,陆真笑道:“不必多礼。”
“算起来咱们已有两年多未见,如今你已经是明镜司的统领,可见陛下对你寄予的厚望。”
张风苦笑了下,说道:“陆大人何必笑话张某。在永新的日子是张某最轻松的,当初先帝召回,张某不得不离开。后来大人入了长安,张某想过上门拜访,可明镜司不是什么好名声,还是不要给大人添麻烦。而如今明镜司将并入吏部受大人管辖,张某便是大人的下属了。”
“明镜司有没有好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好不好用。前些日子陛下下旨将明镜司归入吏部,本官思来想去,明镜司最擅长的还是挖掘背后的真相。”
“吏部掌着天下官员的选、用、贬、升,关系着官僚体系的运转,我需要明镜司在其中起监察作用。御史台的关注点多放在官员的品行、私德上,甚至还管陛下的后宫之事,无法系统地对官员进行评估和监督,你们就不一样了,事情能查清,更能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去反馈,不夹杂私人情绪。”
张风垂下了眉眼,说道:“大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明镜司难保不会成为御史台那般为了个人利益而攻讦官员的存在,到那时,大人要如何保住明镜司?”
明镜司之前是陛下的刀,如今成为吏部的刀,只是用刀的人变了,性质却没有变化,人性在这其中更是难以掌控。
张风期待地看向陆真,陆真摇头笑了笑:“光靠猜测来判定人心是最不妥的办法,我打算将驿站作为明镜司在地方的驻点,他们负责观察当地官员,及时上报异常,层层制衡。”
“大人是想在不增加大量人手的前提下去做这件事?”
陆真点点头:“没错,人越多权力就越集中,也就越难管理,风险越大。如今的驿站价值还未完全发挥出来,偏偏人还是最多的,明镜司若能将这个重任接下来,未来独立出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至于君主集权,那是是难以避免的发展进程。
一个国家想要发展兴盛,不管采取何种形式,都必须保证权力用之于民,若是权力分散,辖内管理意见不一,必然引发分裂。
至于盛极必衰,权力易主,那是以后的事情,现有的制度能够跟上现在的发展便是最合适的。
“大人,你......你可曾想过此举恐怕会引得朝中上下攻讦......”
张风劝说道:“大人所为皆为天下百姓,可上至君王下至臣民,未必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苦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太过计较,岂非失了初心?”
陆真的这番话让张风愣在原地,他知道陆大人是个心中有远大抱负之人,她的追求必定引来同路人,也将有人与之陌路。
“好!张某愿为大人差遣!”
张风单膝跪在地上朝陆真行礼,他此前有过犹豫,担心帝王猜忌、同僚攻讦,明镜司再无立足之地,成为众矢之的。
可陆大人的话让他打消了顾虑。
只要立身行事正,又何惧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