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绵密如针扎似的刺痛滚过李正泽的心头。
他颤声开口：“先前是我不好，许多事未能同你言明，惹得你伤心难过。这些日子我时常回想，若是先前之事我不曾隐瞒于你，你是否就不会离开的那般决绝？”
裴文君看他一副小心谨慎模样搭配着此时憔悴万分的脸，有些不忍，也不知如何回答他。
她气恼他的可不只有王家这一件事，还有他借用平阳王府世子身份与她成婚一事，他也是一直不曾与她明说的。
她起身要走，手被他拉住。
“能不能别走，再多陪我一会，就一会。”他眼含祈求，带着大病初愈的孱弱。
他不敢轻易放开，深怕一松手她又逃脱不见，躲在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角落，留他一人独自舔舐伤口。
“我去给你拿些吃食，如今是在船上，我能又跑去哪里？”
闻言李正泽才松开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能不能快去快回。”
裴文君无奈叹息，点点头。
她才一开门，一直在隔壁屋子候着的青川走出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王爷醒了，给他取些容易克化的吃食来。”
青川依言去办。
裴文君转身，就见李正泽仍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裴文君坐回去，伸出纤细手指搭在他的腕子上号脉。
李正泽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抖动，见她看过去，才强行忍住。
“大部分余毒已经清出来了，只是不能再忧思过度，免得伤身。”
“谢谢你肯救我，我原以为......”李正泽声音中透出无尽哀伤。
裴文君自是懂得他的意思，两人浓情蜜意之时，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如今虽说分开了一段时日，他在踌躇什么，她还是能猜出几分的。
“其他的你不必多想，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体内余毒清干净为止。毕竟你几日前也曾救过我一命。”
李正泽才展开笑意的眉眼瞬间黯淡下去，她只是为了一命还一命？
对上她带着几分征询意味的眉眼，他立刻勾起唇角，温柔轻声道：“谢谢你，肯照顾我。”
只要能在她身边停留，或许还能有挽回的机会，不管她如何想的，这次他势必不会轻易放手。
“你出来这许多时日，京中的一切可安排妥当？”
裴文君先前也曾听说长公主回封地半途被人暗杀的事，长公主一死，她背后势力覆灭消散，不足为惧。
而平阳王势头正盛，难免要引得皇帝戒备，李正泽只带了一小队侍卫离京这些时日，就不怕皇帝多心吗？
李正泽见她表面上看似不关心自己，却仍旧时刻担忧着他在朝中的安危，心头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胀出满满的酸涩，她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我并非平阳王世子。”他说完看向裴文君。
裴文君虽然早就知晓此事，并未料到他能在此时这般轻易的说与自己听，毕竟先前他将这些事瞒的严实。
他见裴文君神色如常，并未有半点吃惊的神色，似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由踌躇起来，难道她早就知晓此事？
“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裴文君也不打算隐瞒，两人之间早该如此。
“我只知你并非是平阳王世子，先前公子川曾将此事说与我听，起初我还不信，后来......”
他急切打断裴文君的话道：“我虽并非平阳王世子，平阳王也是我的父亲。”
裴文君回忆着先前的传闻，老平阳王夫妇是少年夫妻，很是恩爱，并未曾听说外面还有个私生子。
李正泽瞧她面色，猜出她想歪了，当下不再隐瞒，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与他本是双生子，他是哥哥，我是弟弟，只是比他晚出生了一会，过得却是两种日子。”
闻言，裴文君震惊不已，她先前有过诸多猜测，从未想过他与公子川二人竟然是亲兄弟，怪不得模样长得这般相像。
李正泽陷入回忆，娓娓道来：“母亲分娩当日阴云密布，雷鸣交加，天象怪异。我兄弟二人出生后，门外就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他言道我兄弟二人命数太大，凭着满府的荣华也只能成就一人，是以二人应一明一暗，一阴一阳的活着。阴暗处的人不能现身光明，直到成年后，方能化解。若非如此，王府危矣。”
他说到这，轻咳出声，唇角勾起自嘲的笑。
裴文君只觉似是听到天方夜谭般怪诞的笑话，老平阳王乃是一位安邦定国的大将军，如何能轻易听信江湖术士的谗言。
“父王原也是不信的，只是母亲一朝分娩，本就经历了许多苦楚，难免忧心于此，又恰逢老皇帝本就对父王有了猜忌，如今见他一朝得子，当日就传下圣旨，让他在家安心陪伴家人，借此时机将父王麾下的几名心腹调拨到别处当差，削弱他在军中的势力。
为防万一，父王只得对外宣称只得了一位小世子，转而将另一个婴孩养在王府内院的密室里。”
“你就是那个婴孩？”裴文忍不住出声。
李正泽点点头。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的身份除了父母外也只有自小陪伴身边的奶嬷嬷和乳娘知晓。自那以后，我如隐形人一般生活在王府中。”
见他一脸神伤的模样，裴文君面露不忍，明明都是父母亲生的孩子，一个是尊贵万分的王府世子，一个却是连身份都没有的可怜人。
“后来呢？你因何会辗转到北境，又是如何回京顶替了平阳王世子的身份做上王爷的？”
李正泽看向她：“时也，命也。我稍稍长大点的时候，也时常耐不住寂寞，偷偷从密室溜出去，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看着你们在一处玩闹。”
裴文君一怔，这处所说的“你们”，自然就是幼时的她和平阳王世子，怪不得他们小时候在王府中的许多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