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最崇拜信任的长辈,也就是主角冰墟真君夺走那根傲骨,又被行刑逐出玄天宗,辗转进入魔界,开启了曲折的坠魔之路,后来爬出深渊复仇,却遭人算计围剿,不得不自爆……
总之,契约九曜蕴雷狐就是个大雷,现在雷被拆了,九游只觉心情甚悦,连带着拔回血草都更有劲了,甚至唱起了歌:【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哎哟!】
唱到一半,九游便不小心踩到藏在草地里的小水洼,啪叽一下把自己摔成块红糖年糕。
走路上摔了说明什么?说明老天都在夸他干得好,奖励他躺平一会。
如是想着,九游拉过旁边的密丛盖住自己早已洗白白却依然光秃秃的肚皮,便心安理得地原地瘫化,“望”着一如既往的黑暗,抖抖胡须,宛转悠扬地补上最后一个音:【卜~】
又要盯着伪玄天宗弟子那边一群人,又要给九游指路,眼睛有些不够用的988:【……】
看似认真擦剑,实则暗自关注九游的裴灼雪:“……”
此时此刻,一客服一崽的脑回路突然诡异地同频一瞬,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好歹知道躺下要盖肚皮,就不强求其他了。
云流冰灵鹿还没脱离危险期,晓兮桐和江既白都在照顾云流冰灵鹿,九曜蕴雷狐则蹲在旁边观察。
翟洛初已经带逐风流火鹰去探查前路。
喜提契约兽的卿执墨垂眼打量了伪玄天宗弟子的“委蛇之鞭”片刻,才转身落座于裴灼雪身边。
随后他细细地擦拭几下光洁干净的问君剑,顺着裴灼雪的视线望向地上晃腿打滚的九游,道:“裴师弟可想好了要如何同冰墟真君交代?”
裴灼雪闻言手指微收,捏在手中的帕子立刻翘起个小角,被利剑削掉一块。
他迅速收回手,将剑入鞘,便听卿执墨温和地道:“冰墟真君虽不苟言笑,但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想必只要裴师弟同真君好好解释,真君便不会故意为难人。”
裴灼雪敛眸摩挲两下帕上的缺角,点头,道:“多谢卿师兄关心。”
他说完便见卿执墨收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去晓兮桐和江既白那边帮忙,却听元神冷不丁地开口,道:“通情达理?说的是蔺景行?真是笑话!不过是一个装得清高的伪君子罢了。”
冰墟真君本名蔺景行,为玄天宗老祖,本已达元婴后期境界,距跨上化神期飞升仅有一步之遥,却在百年前人魔大战中伤了根骨,修为倒退至金丹中期。
可即便如此,冰墟真君依旧威望甚重,无人敢直呼其名,但凡提到冰墟真君,无人不面露崇拜,心服诚服。
裴灼雪也是敬慕冰墟真君的一员,乍听元神不敬冰墟真君,脸色瞬间淡了几分,冷冷地道:“道友整日愤世嫉俗、说长道短,不觉倦惫?”
元神迅速回嘴,道:“不及你钝学累功的万分之一。识人不清、死不悔改,呵。”
裴灼雪霎时攒眉,道:“既然道友如此看不上裴某,何不同裴某桥归桥,路归路?”
“何况道友听闻有关卿师兄、冰墟真君的消息,便要跳出来,定是极在意他们的。裴某听道友的语气,恐怕同他们也算相熟。若是心中有结,道友就该去寻人聊开,而不是同我数黄论黑。”
元神瞬间就爆了。
他狠起来一把提上过去的自己吊顶,反复鞭尸,道:“难道我有说错吗?周身尽是资源,却不懂得利用,武器也不好好琢磨,非要使你那把破剑,断成这样还装模作样擦什么擦,捡都不该捡。”
“就是只猪复刻你的处境,恐怕都能飞升仙界。哪还用我蹦出来说长道短?你这个蠢货!”
裴灼雪:“……”
他发现元神每次被戳中心思便要骂他蠢货。
偏偏他对疑似魔修的元神心有顾忌,怕连累师兄姐弟们,不敢直接说出元神的存在,只能在出轮回镜渊前一忍再忍,选择单方面不理睬元神,却听元神又恨恨地道:“我早晚要同他们算账,你最好做足准备。”
裴灼雪闻言一愣,不太明白元神算账,为何要他做准备,眉梢微蹙,却见撒完欢的九游已经蹦蹦跳跳地滚回来,一个急刹车在裴灼雪的黑靴上留下一道非常浅的灰印。
然后九游抱着裴灼雪的鞋爬起来,顺爪拍一拍印子,就立起身仰头露出嘴里斜叼着的淡紫色清幽花。
裴灼雪见此眼眸稍闪,迟疑地道:“这是?”
九游立刻挺起胸脯,伸长脖子,把清幽花往裴灼雪手边递,含糊地道:【花~送你啊。】
裴灼雪这才伸手接过花瓣半舒半缩的清幽花,嗅到花间散发的阵阵清香,嘴角轻勾,却听元神幽幽地道:“不过是个长过头的东西。”
清幽花本该在还是棵草时被摘下,彼时,清幽草能解毒醒神,制作解毒药物清灵丹。
可一旦错过时机,等清幽草开出花,它就失去了解毒功效,只有短暂的花香还弥留一点醒神的效果。
这份美丽是燃烧价值的产物。
元神漫不经心地想着,又道:“还不如脚下的水碧草。”
裴灼雪颇有些忍无可忍地道:“不若道友出来,这处遍地是花草,总有道友喜欢的那一株。再没有,翻山越岭也是景。如何?”
元神不吱声了。
且不说他对水色山光的兴趣不大,他元神受损还处于缓慢修复中,其实实力都比不上现在的裴灼雪,能唬住裴灼雪,完全是因为裴灼雪对他未知,忌惮而已。
要是出去一个不留神遭人攻击,岂不就得不偿失?
裴灼雪见元神老实了,才略带扬眉吐气地翘一翘眼尾,垂眸转着清幽花观赏几息,同趴在自己身边的九游微歪头,道:“谢谢,花很美。”
九游顿时枕着裴灼雪的大腿,龇牙笑起来,道:【不谢。这朵花正好自然凋落。】
【听说清幽花在落地后的两个时辰内,会一点一点地展开最后四片花瓣,完成生命最后的盛放。能和你一起见证这个过程,我觉得很开心。】
裴灼雪听此落在九游身上的眼神再度变柔,下意识地捻了捻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指,便瞥见卿执墨等人匆匆走过来。
除了卿执墨和伪玄天宗弟子,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只幼年体契约兽,远远看去,活像是组团拖家带口游玩的。
988觉得怪逗的,就是可惜九游看不着,再由他转述又少了一分滋味,就好像在和狐朋狗友视频八卦时,发现另一边卡住了,自己只能等待迟到的吐槽,而对面得到的也都是过期笑料。
但九游却没有这种烦恼。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反应挺快且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战绩甚至可追溯到当初入地府仅凭路鬼几句描述就联想出地府夜市的盛大场面,笑得格外张扬,还不忘损988一句,道:【我要举报你,没报名还偷渡。】
说完他不等988损回去,便忍不住笑出鹅叫。
988看九游乐得抖成一颗蓬松的蒲公英,很想说别笑了,再笑裴灼雪要以为你抽风了,便见裴灼雪伸手捧起九游,一脸担忧地道:“是觉得冷了吗?”
九游立刻摇头,赶紧舔爪洗脸试图冷静下来,却还是憋出几道喷气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息下脑海内天马行空的幻想,道:【就是想到点好笑的事情,我没事。】
话落,卿执墨等人便站定在眼前。
裴灼雪和九游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听卿执墨道:“我们需去一趟归墟渡。”
那几名弟子离开后意外遇上小型兽潮,被赶至归墟渡,刚才通过伪玄天宗弟子的传音符向他们求助,却以各种嚎叫结尾,如今处境不明。
裴灼雪一听便站起身,将清幽花放进乾坤袋后,扶好爬至肩头的九游,跟着往前走,道:“每年开放小秘境,秘境司都会提前封锢躁动期的妖兽,这次怎么会突然爆发小型兽潮?”
九游条件反射地“看”向伪玄天宗弟子,第一反应是这货又搞搞阵。
但想到这人和四相噬骷蟒根本没有脱离988的监控范围,也没有异常举动,他又觉得不对劲,心说难不成真是宗门工作失误吗,便听翟洛初道:“我刚才已经催动了功勋令牌,宗内应该很快会派人来。”
“但是妖兽的躁动期会传染,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同时尽量通知其他弟子,轮回镜渊已经不安全了。”
翟洛初说完看向卿执墨,就见卿执墨点头表示赞同,叮嘱道:“大家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功勋令牌,万一走散了,宗门能通过名牌灯锁定我们的位置。”
众人立刻点头。
为了避免意外中毒,他们还吞下清灵丹,才赶到归墟渡,便迎面撞上了一片大雾。
裴灼雪连忙按住自己肩头的毛团,同时攥紧江既白的左肩膀,问:“还好吗?”
江既白和毛团同时回了句没事。
裴灼雪闻声立马转头望一圈,喊几声卿执墨、晓兮桐、翟洛初,甚至叫了伪玄天宗弟子,但都没得到回应,只有风声和江既白不断跟着喊人的声音在迷雾中回响。
他不由地皱紧眉头,正要安抚江既白和九游,却瞥见一道剑芒划来,立刻转身躲过,抬眼就见有个身影往迷雾深处闪去。
他下意识地回想着那熟悉的剑芒,敛眸思索起来,便听江既白好似什么也没看见地道:“他们是不是进去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都已经过来了,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
裴灼雪正欲说好,却忽然意识到毛团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安静地蜷缩在自己身上,而江既白在发现走散后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暴躁的情绪。
他立马抬手覆住肩上的毛团,低声安抚几句,果然只得到毫无意义的叫声,不禁地微沉眼眸,正想不动声色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地紧跟着“江既白”的脚步前进。
他们越走越深,但每次就在裴灼雪以为此处已是尽头时,脚下的路却又像是活过来正驮着他们爬行的蛇一般默默延长。
裴灼雪隐隐觉得不对,下意识地捂住抽痛的额角,停下脚步。
随后见“江既白”转头问了句裴师兄怎么了,他瞬间感到心中一惊,连忙挪开两步,试图打开乾坤袋再吞几颗清灵丹,却猛地对上“江既白”那张放大且歪着的脸,白皙中竟隐隐泛青。
只听“江既白”悠悠地重复道:“裴师兄怎么了?”
冒牌货说话的音调又柔又长,还带着诡异的尖锐,却莫名勾起了裴灼雪的困意。
裴灼雪咬牙用力推开“江既白”,边跌跌撞撞地跑,边抖着手扯开乾坤袋,迅速伸手掏去,却什么都没掏出来。
他顿时蹙眉不解地缓下步子,在彻底站定时,又忽然忘记自己想做什么,便被一只阴冷的手扼住脖子,随后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他脸上。
只听有道若隐若现的声音正暴躁地在吼:“给我醒……你……蠢货!”
裴灼雪一个激灵,快速拔剑刺穿几乎要和自己重叠的“江既白”和毛团,猛地睁眼,却在目光刚聚焦起几分错愕时,被人一脚踹飞。
灵魂骤然归体的感觉令裴灼雪又是浑身一个激灵。
他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跟着一头柏溪幻月蛙往浮搓海深处走,肩上的九游早已不知所踪。
而其他人身上背着的契约兽也不知道去哪了,都正分别在柏溪幻月蛙尖利的呱呱叫声中,踉跄着艰难地抬步落脚。
从动作中不难看出他们都发现了异样,正在抗争着柏溪幻月蛙编织的幻境,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竟都无法挣脱幻境,渐渐地沉入海中。
裴灼雪抿唇掐紧掌心,便听元神道:“听好了。这群柏溪幻月蛙靠吸收轮回镜困住修士榨取灵力时溢散的那一部分为生,已经和轮回镜产生联系,所以轮回镜会反哺柏溪幻月蛙,提高幻境效果。”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总之,想要救你的朋友,你就要进入浮搓海,关闭轮回镜的阵眼。”
裴灼雪闻言沉眸,道:“我还会被迷惑吗?”
元神无所谓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意志力自己坚守。去不去,选择在你。”
他其实早就知道裴灼雪定有这一遭。
上一世,他就是和同伴走散后,带着九曜蕴雷狐追踪妖兽进入归墟渡,意外陷入幻境,在浮搓海底经历十几个时辰的挣扎,又独自闯回人间。
他当然能先提醒裴灼雪,但他早已厌倦了像个师长一样对裴灼雪谆谆教诲。
于是他便想借此机会,逼裴灼雪站队。
若是裴灼雪识时务,便最好,若是裴灼雪不识好歹,他会吞噬裴灼雪替代裴灼雪往上爬。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复仇,即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能。
裴灼雪不知道元神正在暗自谋划着拧弯他命运的轨道。
他在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踏入浮搓海中心。
冰冷的海水宛若潮湿的空气挤进他的胸腔,又静静地游走,进出间,仿佛将所有情绪都一并带走了,让他除了茫然与平静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下意识地望向上方,隐约看见阳光在海中落下金色的雪花,却隔着不知多远,吻在他灵魂的细缝中,唤醒一片后知后觉的惊惧。
他猛然发觉,这道元神知晓他的过去,或许并不需要窥探他的生平。
就像影子只需存在,便承载着主人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