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阳的问题，周文涛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秦董，您刚到，还不了解鹿钢集团的招聘规则。”
“规则？”秦阳眉头微皱，看向周文涛：“坐下详细说说。”
周文涛点点头，坐在秦阳对面，“鹿钢集团算是咱们古北省最大的钢铁集团了，而且还是地方性国企，在老百姓眼中就是‘铁饭碗’，尤其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这种情况相当的严重。”
“毕业的大学生，不管是本科还是专科，家里都想安排进鹿钢集团，后来就逐渐出现了一个灰色产业链。”
“什么灰色产业链？”秦阳端起茶抿喝了一口，饶有兴致的看向周文涛。
“有人利用手里的关系，帮这些毕业生安排进鹿钢，我当时上班专科生十万块，本科生五万块，这还不包括去哪个分厂，哪个工种。”
闻言，秦阳陷入了沉思之中，真是背靠大树，什么钱都敢挣啊。
“说起来，花钱进来的，基本上都是分配到了一线倒班，想要前两年的工资加起来，可能才能将花的钱挣回来。”
“当然，还有一些是领导亲戚或者子女的，他们一进来，最次的都进入了分厂办公楼。”
“还有……”
“还有？”秦阳一脸意外的望着周文博。
“是，还有一部分是女孩子，自身条件好的，长得漂亮身材好的，他们会全部进入办公楼，一大部分都会进入公司的办公楼，领导喜欢……”
“卧槽！”秦阳心中一声嗤笑，“这真是再一次刷新三观！”
眼见秦阳脸色逐渐的阴沉起来，周文博也不敢再多说，话锋一转：“当然最近几年因为钢铁企业的不景气，所以进鹿钢的毕业生越来越少。”
“目前一线员工的主力，年纪都不小了吧？”秦阳又问道。
“三十三岁到四十五岁是主力！九零后还有一小部分，但是零零后没人愿意进工厂，还有就是最近这一两年集团一共招了不到一百个新人，全都是研究生学历。”
“这么说，现在一线员工已经出现断层的情况了？”秦阳问道。
“没错！”周文涛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行，这事情我知道了。”秦阳说完，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一线倒班工人，怎么倒班？”
“哦，四班两倒，早八到晚八，第二天晚八到早八，下夜班、副班休息，然后继续新一轮。”
“嗯，那走吧，再去一个厂子，看看他们的交接班情况。”
秦阳当即说道。
“那秦董，咱们去哪个厂子？”周文涛忙问道。
秦阳看了一眼各分厂的路线图，“钢管厂。”
秦阳说走就走，周文涛忙联系司机老王，在楼下等着他们。
十五分钟后，他们开车已经进入钢管厂，秦阳让老王将车直接停在厂房门口。
周文涛忙从后备箱拿出安全帽，两人戴好帽子，直接进入了厂房。
“现在他们是各个工种单独开交接班会和班前会，还是几个工种在一起？”
秦阳顺着绿色通道上了走梯。
“钢管厂这边是合在一起的，每个班组是一个大工段，热轧的担任正工长，设备口比如电气的担任副工长，或者是检修口的担任副工长。”
“然后是各个工种和工艺组还有班长。”
“走，去他们的交接班室，看看平时交接班的流程。”
秦阳说完，周文涛急忙在前面带路。
钢管厂的交接班室就在生产现场的热轧车间一楼会议室。
两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半，其中会议室已经坐着七八个工人了。
这些人看到周文涛和秦阳之后，顿时全都坐直身子不敢再说话。
“呵呵，没事，大家该聊天聊天。”眼见这些人有些紧张，秦阳忙说道。
即便如此，这些人互相看了看，依旧不敢说话。
一旁的周文涛见状，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秦阳董事长。”
这话一出，几个工人脸上的紧张之色更浓。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陆续进来几个人，这些人一边侃大山，一边找座位坐下。
可当看到秦阳和周文涛之后，瞬间不敢再说话。
看到这一幕，秦阳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就在这时候，工段工长李贵和夜班调度主任姜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周主任，您来参加班前会，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姜成认识周文涛，急忙上前握手打招呼。
“姜主任，李工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秦阳董事长。”
周文涛话音落下，两人目光均是落在秦阳身上。
他们都知道公司刚换董事长，刚才看到秦阳这么年轻，还以为是一个小科员呢，没想到居然就是董事长。
“对不起，秦董，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姜成急忙满脸歉意的和秦阳握手。
工长李贵也忙点头示好。
“呵呵，姜主任，我这头一天上班，不认识我正常，没什么。”
“谢谢秦董理解。”姜成忙又说道。
就凭借姜成这一幕的表现，秦阳已经给他贴上了标签，企业老油条。
要知道，在这种厂子里，倒班调度主任可是号称“倒班小厂长”的，手中的权力相当大。
比如，现场出现故障，产生了停产时间，这些调度主任都会记录下来的，是哪个车间的问题，时间就会算是哪个车间头上，月底做工资的时候，这都是要扣钱的。
记时间是很有门道的，比如超过半小时扣多少，超过一小时又扣多少，档次是不一样的。
所以多记几分钟，少记几分钟，对扣钱有直接的影响，这也导致了倒班主任成了一个肥差。
各工种为了少记点时间，班组几个人众筹买些好烟好茶，送给调度主任，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半个小时的故障时间，写成二十九分钟，扣款就会少很多，买那点东西的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各取所需，自然都心照不宣。
此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秦阳面带微笑的环视了一眼在场的工人。
有的工装看起来十分干净，有的则是满身污渍，有人的安全帽上还戴着头灯。
“姜主任，一般几点班前会？”
秦阳扭头朝姜成问道。
“哦，七点四十五分。”姜成说完，目光看向李贵，说道：“时间到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