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队教练大和健一郎整理着拉链，率先向乔楚覃走来。
他弯腰的幅度恰好卡在礼节与傲慢之间，伸出的手掌干燥冰凉。乔楚覃单手插在训练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握了握。
\"乔指不打球，指导也是这么霸道。\"
大和的中文带着刻意的生硬。
乔楚覃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在正在收拾球拍的日本队两名小将身上。
\"自信是好事，\"他慢条斯理地用中文说道，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过头了叫自负。\"见对方挑眉，他勾起嘴角，换上了字正腔圆的英语：\"confidence is strength； arrogance invites downfall.\"
最后一个单词落地时，他顺手接住德岐抛来的矿泉水。“麻溜的，吃饭去了！”
“好嘞！”
黄浩源假装整理毛巾，凑到德岐耳边：\"乔指这护犊子劲儿，难怪祁指说跟着他练双打能放两百个心。\"
\"包的~\"德岐用毛巾遮住上扬的嘴角，手肘撞了下搭档，\"赶紧的，混采你多说两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乔指那句'德岐你给捏碎，扣死他！'\"
\"谁不是呢！\"黄浩源把运动包甩到肩上，\"背的采访模板全忘光了！\"
乔楚覃拎着训练包回到休息区，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运动t恤的袖口被随意卷到肩头，露出因长期挥拍而线条分明的手臂。
苏怡笙早已在场边等他，手里拧开一瓶温水，笑眯眯地递过去：“辛苦啦，乔指~”
乔楚覃嘴角一扬，张开双臂，示意她过来。苏怡笙却故意往旁边一躲，歪着头笑道：“乔指，大庭广众要注意影响~”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还带着乒乓球胶皮的微涩触感：“咋的，现在我充电都不行啊？”
苏怡笙笑得更欢，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训练馆里格外清晰。她悄悄拽住他的衣角，把他拉到挡板后，双手环上他的腰，仰头贴在他耳边，声音又轻又软：“哥哥辛苦啦~”
乔楚覃得意地哼了两声，嗓音确实比平时沙哑：“我嗓子都喊哑了。”
“嘻嘻嘻~”苏怡笙踮起脚，唇瓣轻轻蹭了蹭他的耳骨，“我听听？”
“听啥？”
“你现在唱歌肯定很有磁性~”
苏怡笙额头被温热的手指轻轻一点，“故意的啊？”
她仰起脸，看见乔楚覃单手提着训练包往肩上甩，肱二头肌因为用力绷出明显的弧度。
\"你咋来了？今天不是没女双也没单打吗？\"
\"一会儿吃完饭，跟你一起练混双~\"苏怡笙伸手想帮他拎包，被他侧身躲开，只抓住背包带上一块汗湿的痕迹。
她也不恼，指尖顺势勾住他小拇指晃了晃。
乔楚覃皱眉捏她虎口：\"前两天都有点感冒了，今天不好好休息一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掌心的茧——那是长期握拍磨出来的。
\"没事！\"苏怡笙突然抻直手臂做了个发球动作，马尾辫扫过他下巴，\"叶然和许亮淘汰了，念念和小其四分之一可不能再出岔子~\"说着突然踮脚凑近，\"我刚刚还是自己打车来的呢！\"
\"打车？\"乔楚覃声音陡然拔高，指节抵着她后腰把人往休息区带，顺手捞起椅背上的队服外套往她肩上披。
\"那接驳车等半天都不来，\"她像只偷到鱼的小猫，裹着带有他体温的外套拱了拱，\"我就给自己打了辆车。\"
\"行啊，现在胆儿挺大~\"他捏着她后颈往前边的方向推，掌心触到她因为低烧微微发烫的皮肤，力道立刻放轻三分。
\"哼哼~\"苏怡笙倒退着走路，运动鞋在地胶上蹭出吱呀声。
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给她得意的挑眉镀上金边：\"走吧，咱们吃饭去了！\"
德岐和黄浩源并肩走向场馆出口，黄浩源作为第一次跟乔楚覃打世界赛，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看啥呢？\"德岐用毛巾抽了下他后背。
黄浩源压低声音：\"苏指咋来了？\"眼睛还瞟着远处正在给乔楚覃整理衣领的苏怡笙。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把那对身影镀成温暖的剪影。
德岐见怪不怪地拧开矿泉水，\"乔指下午要盯混双，她来找乔指吃饭呗！\"
水流顺着下巴滴在队徽上，晕开一片深蓝。
\"哦~\"黄浩源拖长尾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球拍胶皮，\"苏指这么黏人吗？\"
\"啪\"的一声，德岐突然把空矿泉水瓶捏瘪。\"搞反了兄弟，\"他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是咱们乔指离不开人。去年苏指去北西支援的那段时间，乔指那两个月都没让我们准点下训过。而且你猜怎么着？除了对苗念是温柔的，对我和郝友其简直能用残暴来形容。别问，问就是苗念是苏指留给他限时两个月的‘闺女’。\"
黄浩源拍胶的手顿住了：\"啊？\"
\"你见得少，等哪天混双组特训就懂了。\"德岐把捏扁的瓶子抛进垃圾桶，金属网篮发出\"咣当\"巨响。\"郝友其才叫免疫了，现在看到他俩同框眼皮都不带抬的。\"
\"我听祁指说...\"黄浩源犹豫着压低声音，\"乔指当年放弃很多俱乐部包括吉阳的邀约留在华京，就是为了等苏指学成归来？而苏指拒绝北西的高薪······\"
\"打住！\"德岐突然转身，拍柄不轻不重抵在黄浩源胸口。\"真正跟过他们训练的人，\"他指了指自己心口，\"都知道不能简单用爱情概括。\"远处传来乔楚覃指导队员的笑声，德岐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他们是彼此的锚点——在赛场上，在人生里。配得上所有不同阶段的人的敬重。\"
黄浩源怔怔看着德岐，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乔楚覃和苏怡笙。
少年人指尖转着那颗小白球，忽然想起今早乔楚覃帮他调整握拍姿势时，无名指上那道与婚戒无关的、长期握拍形成的茧。
\"你俩小子腿长还走这么慢？\"乔楚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训练场特有的沙哑。他单手插兜站在阳光下，另一只手正帮苏怡笙拎着运动包。
德岐挠了挠后脑勺，转身时运动鞋在地胶上蹭出\"吱呀\"一声：\"等苏指呢嘛！\"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苏怡笙的口袋，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苏怡笙眼睛突然弯成月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个印着国旗图案的巧克力棒：\"你咋知道我口袋有东西？\"她手腕一翻，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打得不错，再接再厉~\"
黄浩源怔怔接过巧克力，指尖触到包装上微微融化的部分——这分明是被体温焐了很久。
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扎着高马尾的教练，她眼角的笑纹和少女般的明亮眼神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德岐那句\"不能简单用爱情概括\"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谢，谢谢苏指！\"黄浩源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喉结紧张地滚动着。
\"接下来好好打，\"苏怡笙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发绳上的小乒乓球挂坠晃啊晃，\"等拿了冠军我还有个比较大块的！\"
\"好！\"黄浩源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他忽然注意到乔楚覃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怡笙身上，那种专注的温柔，就像在观看一场至关重要的赛点。
乔楚覃低笑两声，喉结上的汗珠随着笑声轻轻颤动：\"走吧，\"他伸手自然地拍了拍苏怡笙的后背，\"上车了！\"
转身时，他训练服后背的\"chN\"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